本帖最后由 舍予云尔 于 2021-5-15 10:22 编辑
无论是寻常人家的房前屋后,还是公园绿地的路边地角,到处都有石榴花的形迹。 我承认,我不喜欢石榴花。 我嫌她那坦露的肉红色,总是毫无顾忌地从枝叶间透出来,意欲张扬而没有些些通常期望的含蓄与内敛。或许也由于电影《三笑》中那个傻傻的“石榴”的联想使然吧。不仅如此,连过去只有几分钱一个的大石榴,也从不稀罕。 不知怎么的,少年时的那桩“雅事”,在我的记忆中竟和榴花联系在了一起。 那年我十五岁,还在县城上初中二年级。 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奶奶他们看我的时候,眼神似乎神秘兮兮的。 偏僻的小山村,还遗留着不少祖辈传下来的陋习。奶奶三岁当的童养媳,妈妈十二岁过门。他们认为我也该定一桩亲事了。于是就到处偷偷地物色。 传统贫困的山村人相女孩儿,看重的是勤俭和能干。他们在乡亲邻友的鼓噪下,看中了山冲最里边的一个女孩。这家姓石,这女孩行六叫“石六儿”,顺口都叫“石榴”。 石六儿比我大三岁,俨然已是大姑娘。我个子长得晚,她已经比我足足高一头了。我记得她的脸,就是整个一个大石榴。 奶奶他们已将少量意向性的聘礼送了过去。石家一见是村里鼎鼎有名的在县城里读书的“秀才”家来提亲,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欣然有意把消息扩散开去。村里人连同石六儿自己都知道了,就我一人蒙在鼓里。 我家在交叉路口。石六儿到镇上去都要从我家侧面经过。这天,我正在房前纳凉。忽然一条凶狗从另一侧窜出,我本能地退后几步。这么巧,正好撞在从侧面急匆匆走过的石六儿怀里。她像保护失足要摔倒的小弟弟,一下抱住了我。我回头看时,她略微外翻的嘴唇真像石榴花瓣。红扑扑的脸膛就像成熟的石榴快要炸开。我反应过来,挣脱她的手退出来。她也认出我,羞答答地扭头而去。 “把六儿许给你好吗?”奶奶对我说。 “大石榴呀?——不好,不好!” “咦!她很能干的呢!”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你个细伢子,知道啥?——知道要啥?” “细伢子都不要大石榴!” “石榴怎么啦?——人很勤谨,体格又壮实。是把持家立业的好手。……” 我死活不同意,舅舅是乡里的干部,也来阻挠,奶奶只得作罢。 “那,那?——那聘礼钱不是白花了?”奶奶许久还在嘟囔。 很多年以后,我带着妻小回乡省亲。在路边又碰到了石六儿。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却爽朗地笑开了: “哟,大兄弟!出外好多年了。在外面发大财了吧?——哪天到家坐坐呀?” “哦,没有发财。”我嗫嚅不敢大声。 “唷唷,啧啧!发财就发财呗,瞒着干什么?又不偷你的!真是的……,啧啧…啧啧……” 我无语。随即想起了《三笑》中的石榴和鲁迅笔下的杨二嫂。 日后,我在为榴花构思诗作的时候,也曾想把她写得正面一点: 篱边笑闹未迟开,总把春心满襟偎。 不掩痴情燃胜火,酡颜顾盼好逑来。 可是那贬义总会不期冒出: 容光腆腆露腮鬟,哪见羞姿哪见娴? 腻色昭然连不预,或当隐忍少浮颜。 也着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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