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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五古《有怀台州郑十八司户》读记 郑十八司户：郑虔。天授二年（691）生，广德元年（763）卒。约景云元年（710）进士及第。天宝九载（750），玄宗欣赏其才能，任郑虔为广文馆博土。之后郑虔曾将作品献玄宗，玄宗在其书画上题“郑虔三绝”。长安失陷前不久，郑虔升至从五品上的著作郎。天宝十五载六月长安失陷，郑虔被迫任伪职。乾元元年（758）初，杜甫在郑驸马池台意外遇郑虔，曾作五排《郑驸马池台喜遇郑广文同饮》。不久，郑虔贬台州。杜甫又作七律《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送行。此诗是杜甫贬华州后为怀念老友而作。 有怀台州郑十八司户虔（杜甫） 天台隔三江，风浪无晨暮。郑公纵得归，老病不识路。 昔如水上鸥，今如罝中兔。性命由他人，悲辛但狂顾。 山鬼独一脚，蝮蛇长如树。呼号傍孤城，岁月谁与度？ 天台：天台山。《元和郡县图志》卷26：“台州，临海。……武德四年讨平李子通，于临海县置海州，五年改海州为台州，盖因天台山为名。……唐兴县，上。东南至州一百一十里。……天台山在县北一十里。” 三江：《尚书-禹贡》：“淮海惟扬州。……三江既入，震泽底定。”（震泽指太湖）。三江所指汉后有多种说法。或即“三江五湖”略称，泛指江河湖海。《尸子》卷下：“取玉甚难，越三江五湖，至昆仑之山。”《长干曲》（唐-崔颢）：“三江潮水急，五湖风浪涌。”
水上鸥：《列子集释-黄帝篇》：“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答洛阳主人》（唐-陈子昂）：“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 罝（jū）：捕兔网；泛指捕鸟兽网。《兔罝》（诗经）：“肃肃兔罝，施于中林。”《策杖寻隐士》（唐-王绩）：“新垂滋水钓，旧结茂陵罝。” 狂顾：遑急顾盼，惊慌失措。《抽思》（诗经）：“狂顾南行，聊以娱心兮。”《登楼赋》（汉-王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钓竿行》（魏-曹丕）：“号罴当我道，狂顾动牙齿。” 山鬼：《太平御览》卷942：“《永嘉郡记》曰：安国县有山鬼，形体如人而一脚，……裁长一尺许。好啖盐，伐木人盐辄偷将去。不甚畏人。”又卷886：“《玄中记》曰：山精如人，一足，长三四尺。食山蟹，夜出昼藏。人昼日不见，夜闻其声。”《抱朴子-登涉》（东晋-葛洪）：“山精之形，如小儿而独足，走向后，喜来犯人。” 蝮蛇：《招魂》（宋玉）：“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虺”亦蛇。）《博物志》（晋-张华）：“蝮蛇秋月毒盛，无所蜇螫，啮草木以泄其气，草木即死。人樵采，设为草木所伤刺者，亦杀人，毒甚于蝮啮，谓之蛇迹也。” 大意：天台山远隔三江五湖，风浪无休无止不分晨暮。郑公既便要回来，年老生病还不识路。以前如同海上白鸥，今天如同网中之兔。连性命都依赖他人，唯有惊慌不安和悲伤酸楚。有一只脚的山鬼，还有蝮蛇长如树。好像听到你在孤城边呼号，这岁月谁能与你共度？ 从来御魑魅，多为才名误。夫子嵇阮流，更被时俗恶。 海隅微小吏，眼暗发垂素。黄帽映青袍，非供折腰具。 平生一杯酒，见我故人遇。相望无所成，乾坤莽回互。 御魑魅：指贬谪。《左传》文公十八年：“投诸四裔，以御魑魅。”《答魑魅》（唐-沈佺期）：“魑魅来相问，君何失帝乡。龙钟辞北阙，蹭蹬守南荒。” 嵇阮：嵇康和阮籍，皆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二。 眼暗：《隋书-韦世康传》：“今耄虽未及，壮年已谢。眼暗更剧，不见细书，足疾弥增，非可趋走。”《病后遇王倚饮赠歌》（杜甫）：“头白眼暗坐有胝，肉黄皮皱命如线。” 黄帽：老者冠。《后汉书-礼仪志》：“汉，民年七十者授玉杖，以鸠为饰。”《隋书-礼仪志》：“又都下及外州人年七十已上，赐鸠杖黄帽。” 青袍：青色官服；低品位官服。郑虔贬官前最高官阶为从五品上，贬官后为七、八品的台州司户参军。《留别郑三……》（唐-高适）：“此时亦得辞渔樵，青袍裹身荷圣朝。” 折腰：指屈身事人。《晋书-陶潜传》：“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耶！”《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一杯酒：《世说新语-任诞》:“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行路难》（李白）：“君不见吴中张翰真达士，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莽：无边；渺茫。《小尔雅》：“莽，大也。”《出潼关渡河》（清-谭嗣同）：“平原莽千里。” 回互：回转；反复；变化。《海赋》（晋-木华）:“乖蛮隔夷，回互万里。”《开善寺法会》（梁-萧统）：“诘屈登马岭，回互入羊肠。”《白头吟》（唐-张籍）：“人心回互自无穷，眼前好恶那能定。”《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唐-高适）：“北风吹万里，南雁不知数；归意方浩然，云沙更回互。” 大意：从来贬边地“御魑魅”者，很多是被才华声名所误。您就像嵇康和阮籍，更为世俗所厌恶。天涯海边的一个小官，眼睛昏花满头发素。黄帽映衬青色的官服（虽然年老而且官职卑微），却不是屈身事人之具。平生与老友相遇，总是一杯杯饮酒。你我多年相望无成，乾坤茫茫，世路曲折反复。 诗意串述：这首诗24句，首4句写郑虔归期无日。一因天台远隔三江五湖，一路上“风浪无晨暮”。二因“老病不识路”。郑虔近七十了。接着8句想象郑虔状况并分析遭贬原因。就人事而言，以前是自由自在“水上鸥”，现在是惊慌失措笼中兔。甚至“性命由他人”，悲惨又辛苦。就环境而言，有害人的“山鬼”还有食人的“蝮蛇”。似乎听到你在孤独的台州城边呼号。你暮年的岁月无人陪伴。“从来”8句写郑虔遭贬原因及郑虔的品行。郑虔遭贬一是被“才名误”；二是被“时俗恶”。郑虔有才，毕竟是玄宗认可的诗书画三绝。不仅有才，而且有嵇阮品行，不为时俗所容。既便你已“眼暗素发垂”年老官卑，但毕竟你品行如“嵇阮流”，非可折腰事人之人。末4句收结。平生相逢，总是酒逢知己。然多年相望，彼此无成。你遭贬东南“海隅”，俺也被贬华州，乾坤辽阔，江海茫茫，世路曲折回环，我们还能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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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0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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