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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交流] 清人试贴诗赏析(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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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3 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扬之水 于 2018-11-23 11:00 编辑

山月照弹琴
万古清高气,都归此夜琴。月华弹不落,山影照来深。
镜寂蟾窥座,弦幽鹤避林。人谁天上听,秋是曲中心。
冰玉当头鉴,星辰满指音。数峰青了了,孤籁自沉沉。
调逸难为谱,霜多欲上襟。四更斜汉转,余韵尚松阴。
       诗题源自王维诗《酬张少府》,原诗是这样说的:“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王维在诗中主要是向张少府表达自己晚年时看透一切,心思淡薄,安然闲适,皈依山林的心理。与《竹里馆》一诗表现的主题大致相同,但是《竹里馆》所表现的是“天人合一”思想,而此诗所表达的思想只是一种内心的愿望和感受。
       这首试贴诗是清代学者陈沆《简学斋试律》中的作品,用王维诗中的“山月照弹琴”作为诗题,抒写在月下弹琴的环境和感受,体现作者孤高、清雅、闲逸以及与月下环境融合的性情,隐含对尘世功利浮华的淡漠和弃绝心理。
“万古清高气,都归此夜琴。月华弹不落,山影照来深”
       “清高”是形容高士人格的词汇,清雅高傲之意,清高之人往往看不起尘世的浮华和俗气。但是,在此作中的“清高”所指的意思是清凉高爽的气息,往往是秋天夜空的清爽之气,“万古”,自古之意。“万古清高气,都归此夜琴”有两层含义:一是说自古以来清爽的气息都在秋夜的月光之下,尤其是在月下弹琴时更能感知到;二是说自古以来在秋天月下弹琴最能体现一个人清高的逸士情怀,后一意思其实是在表露自己的人格性情。“月华”是月亮周围由于云彩而使得光线衍射所形成的光晕,也可指月光。“月华弹不落”意思是说月光默默地洒在弹琴者的身边,也就是王维诗“明月来相照”之意。南朝梁江淹《杂体诗·效王微<养疾>》:“清阴往来远,月华散前墀。”唐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北周庾信《舟中望月》诗:“舟子夜离家,开舲望月华。”清纳兰性德《台城路·上元》词:“阑干敲徧。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这些诗人都借助月华来表达自己的情怀,但大多是思念、友情等俗世间的情感。而此作用月华所表现的则是闲适潇然的逸士情怀,两者是不同的。“山影照来深”是说随着月光的移动,夜的加深,青山的影子投映在弹琴者身边,使得周围有些幽深,人也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通过暗示月光的移动来交代弹琴时间的长,而弹琴者似乎意犹未尽。
    镜寂蟾窥座,弦幽鹤避林。人谁天上听,秋是曲中心”
       “镜”指月亮,古诗作中常用玉镜来比喻圆月。“蟾”,金蟾,古人也把月宫比作蟾宫,根据《淮南子》“本经篇”和“览冥篇”以及《张衡灵宪》、《搜神记》等古籍相关记载,在先秦的的神话传说中,嫦娥因为背叛了丈夫而变成蟾蜍,这是古人用想象的方式表达对嫦娥行为的批判。嫦娥变作蟾蜍在广寒宫捣药,其实把月亮与蟾联系在一起,最早可见屈原《天问》其曰:“厥利惟何,而顾菟在腹?”这里的“顾菟”就是蟾蜍。但是蟾蜍是不美的形象,况且嫦娥是美女,一个人住在清冷的月宫中,值得同情,于是月宫就有了褒义上的称呼蟾宫、金蟾。鹤在古人的观念中是比喻高尚的君子,《诗经》诗句“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中,正是以鹤寓喻君子。另外鹤还被当作隐逸的意象,唐代的司空曙《送僧无言归山诗》:“袈裟出尘外,山径几盘缘。人到白云树,鹤沉青草田。龛泉朝请盥,松籁夜和禅。自昔闻多学,逍遥注一篇。”“镜寂蟾窥座,弦幽鹤避林”意思是说静寂月宫中的嫦娥正在窥视着月下弹琴的人,好像也在欣赏美妙的琴曲,幽幽的琴声使得夜晚的鹤也躲在林子里不发声。很显然,这两句是在渲染月下弹琴的幽静环境,嫦娥和鹤成为倾听琴曲的知音。“人谁天上听”是说谁在天上听琴声呢?这是明知故问,前面已经交代了是嫦娥和幽鹤,只是为了强调突出月下之琴声自有知音相赏。“秋是曲中心”,那么弹的是什么曲子呢?自然表现的是秋夜的静寂和潇然独处秋夜的闲适清雅。
    “冰玉当头鉴,星辰满指音。数峰青了了,孤籁自沉沉”
       “冰玉”一词在古典诗词作品中有两种含义:一是比喻高尚贞洁的人品或其他洁净的事物,如唐康骈《剧谈录·洛中豪士》:“弟兄列坐,矜持儼若冰玉,肴羞每至,曾不下筯。”又如宋辛弃疾《清平乐》词:“断崖脩竹,竹里藏冰玉。”金蔡松年《水调歌头》词:“西山六街碧,尝忆酒旗秋。神交一笑千载,冰玉洗双眸。”二是岳父和女婿的代称,如宋苏轼《与王定国书》:“知今日会两壻,清虚阴森,正好剧饮,坐无狂客,冰玉相对,得无少澹否?”又如明谢谠《四喜记·思忆双亲》:“喜难量,相辉冰玉,天赐这美东牀。”用冰玉来形容月亮很少见,一般用”冰轮“、”玉轮”。“鉴”是照的意思。“冰玉当头鉴,星辰满指音”是说明月当头照,弹琴者的手指便在月光和星辰的光芒下挥洒出一曲曲幽远恬静的曲调之声。此两句写出弹琴者惬意自如的心态。
       “了了”有三种意思,一是明白,如“不甚了了”,二是聪明,如“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三是清清楚楚的意思,如“勾画了了”。在此作中指第三种意思,是形容月下的山峰看得很清楚。唐代诗人钱起进士试《省试湘灵鼓瑟》诗句“曲终人不见,江山数峰青”。“籁”是一种管制乐器,庄子《齐物论》中有所谓“天籁”、“人籁”、“地籁”的区分,也就是天空中的声音、人发出的声音、地面上事物发出的声音,一般说的“天籁”指的是自然的美妙乐音。“孤籁自沉沉”意思是说在孤清的月下弹奏的琴声显得那么清幽、深沉。自然此句中的“籁”就是庄子所说的“人籁”。
    “调逸难为谱,霜多欲上襟。四更斜汉转,余韵尚松阴”
       “逸”是飘逸的意思,“难为谱”应指弹琴者难以完全按曲谱来弹。“霜多”是说秋夜渐深,秋霜渐浓。“调逸难为谱,霜多欲上襟”大意是说月下弹琴,心情自然闲适,于是随意而弹,难以完全按照曲谱来弹。夜深了,秋霜渐浓,发现衣襟上似乎都要染上霜了。当然也可以把“霜”理解为月色,所谓“月色如霜”。这两句进一步写出弹琴者在月下随意弹奏,并且乐此不疲,直至夜深。“四更”指下半夜一点到三点,可见弹琴者今夜心情愉快,兴趣浓厚,完全陶醉在秋夜的美好月光之中。“斜汉”是横斜的银河,到了下半夜,银河向西方移去,古人称之为“斜汉”,“尚”还的意思,“松阴”指月光下略显阴暗的松林。“四更斜汉转,余韵尚松阴”大意是说到了四更时分,夜空中的银河已经向西方移动,阴暗的松林之中还萦绕着琴上的余音,弹琴者似乎还未兴尽。
       这首作品围绕诗题,着重从月下清幽的环境和弹琴者的超尘脱俗的逸怀两个方面来反复渲染,极尽表现出一个清高闲雅的隐士的精神风貌。值得指出的是,月下的环境是自然的,把隐士置于自然的秋月之下来表现隐士的心灵世界,很显然也具有了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观念。隐士的随性不羁、任意耽琴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古代士子自然的人格精神追求,而月下环境则是与浮华尘世完全不同的精神天地。除上面所举王维《竹里馆》诗外,还有许多相类似的诗句, 朱权《宫词》中“弹到梅花月满琴”,《琴曲歌辞·宛转歌》中“月朗琴复鸣”,白玉蟾《草亭偶书》中“琴弹十二栏杆月”,陈深《赋桂山》中“三叠琴心月未低”。李白更是大抒特抒,如《月夜听卢子顺弹琴》“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可见古人视月下弹琴为高雅闲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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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和 发表于 2018-11-23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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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劲松 发表于 2018-11-23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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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4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玉竹居士 发表于 2018-11-24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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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发表于 2018-11-23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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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5 1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克和 发表于 2018-11-23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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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居士 发表于 2018-11-25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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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6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玉竹居士 发表于 2018-11-26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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