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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起,我与故乡就隔了一重身份
文/邵海荣
在村庄,我只剩下我的双亲
其它什么也没有
从出嫁的那一天
除了自己,什么也不能带走
那一朵云,一片瓦
一粒泥土
也不曾赐我半点留恋
我所能带走只是我这个
满身空空
和满怀悲伤的自己
我已被故乡掏空
几辈人留下的传统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爸爸黑着脸
把我的手慢慢递给那个还不太熟悉的男人
妈妈背过身去,不忍直视
那个她还没有宠够的孩子
那个他们养了二十七年的女儿
那个用爱宠成的新娘
从那一刻,背对故乡
坐上花轿,同时一碗清水也泼洒而出
我同时被生我养我的故乡
从这一刻起,我就被故乡抛弃
从这一刻起,我既不属于故乡
也不属于异乡
我只属于那个流传千年的传统
从那一刻,我就被注定
注定了是一个没了故乡的游子
我的脚步迈出故乡
我的灵魂无处安放
多少回梦中回故乡
双亲已鬓染霜花
再无力给我捏一捏被角
抚一抚满身沧桑
怎会赐我一片叶,一滴水
母亲老泪纵横
颤微微地说:孩子你已经出嫁
你已经出嫁
再也不能想哭就哭
再也没有人能收留
有苦得自己扛
有泪要肚中流
我只能从这一刻起
离开我的故乡
然后独立在世
在那个我还不熟悉的异乡
落地生根
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多少回立在村口
却不知脚步踏向何方
多少回站在异乡
却心怀一片苍凉
我只能在梦中一晌贪欢
相聚后的深爱
深爱后的孤独
孤独后的悲伤
我已与故乡隔了一重身份
想,也只能在梦中
爱,也只能埋在心头
我还得隐藏起对异乡的陌生
然后学会认它做故乡
慢慢学会去忘记
学会舔食一层又一层的孤独
一点一点疗伤自己
今生,生就一个女儿身
注定我永远无处安生
我只能带着那隔了一重的身份
去漂泊流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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