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余年饶至乐 ——傅稚明《杂兴六章》读后 邱九如
傅稚明是一位很有创作实力的中年诗词作者。十多年来,他操觚握素,捕翡翠于兰苕,掣鲸鱼于碧海,在广阔的诗联天地里采珠撷玉,先后出版了两部诗联专集,还在全国各地报刊和互联网上发表了不少优秀作品,并多次在全国性有奖征诗征联赛事中斩获大奖,引起全国诗坛联界名家的关注。特别是他为中国佛教名山五台山撰写的荣获一等奖的应征联,更得到全国著名书法家、诗人沈鹏先生的青睐,亲自挥毫书写。作为与傅稚明共事多年的老搭档、无事不谈的老朋友,每每得知他取得新的成绩,每每读到他新的力作,我除了默默地为他高兴外,还总想写几句话谈谈读他作品的感想。但又恐驽马铅刀,难以领略其诗中所蕴涵的深刻意味,只好几度搁笔作罢。近日,我拜读到傅稚明发表在《浠水清泉诗社微刊》上的一组七言律诗《杂兴六章》后,再一次被他那融古汇今、满腹经纶的学养,纵横捭阖、挥洒自如的才情,温不增华、寒不改叶的品性所折服。在击节赞叹之余,又萌生了写点东西的冲动,心想,哪怕是隔靴搔痒,贻人笑柄,也要寥诌数语,试作浅析,以消胸中块垒。于是就斗胆妄言了。 傅稚明襟怀旷达,性情高雅,不喜熙来攘往的热闹场面,向往远离喧嚣,清静自在的平淡生活。今年春节过后,他要求退居二线的申请获得组织批准。从此,除应单位之召完成一些突击性的工作任务外,他便终日徜徉于书籍的海洋,沉醉于书法的练习,专注于诗联的创作,坚持与先贤古哲对话,同诗书圣手交流。《杂兴六章》这组记事言情,抒怀遣兴之作,就反映了他赋闲居家的学习生活状况和超然物外,恬静淡雅,但又不甘落寞的心境。 《杂兴六章》因“杂”起兴,缘“兴”成诗。但整组诗“杂”而不乱,兴有所托,看似各自为篇,实则蝉联严密,井然有序,如一线串起六珠,顺畅自然。六首诗以抒发安贫乐道,修身洁己的高情旷怀为主题,以栖居环境的静美、赋闲生活的诗意为基调。其间穿插有语言优美、赏心悦目的描述与吟唱,如“半院残花含梦影,一轮斜日送吟风”、“鸟喧人静芸窗外”;有轻松快乐,怡然自得的抒情与遣兴,如“多情坐拥书千册,随兴闲斟茶一杯”、“寻诗望远心犹静,知倦欣还牙尚齐”;也有心绪千结、沉郁低回的喟叹与感慨,如“或多人笑我迂腐,惟少我防人不端”、“冯唐易老谁曾说,阮籍多愁我不宁”;更有表现高洁志行和壮心不已情怀的寄寓与欢歌,如“躲进萧斋悦文字,排他伧俗觅真知”、“更逢冬日窗边朗,照我心花细细开”、“自信余年饶至乐,孤怀允寄紫芝翁”等。总之,《杂兴六章》以严细缜密的构思,深闳开阔的意境,经纬交集、错落有致的表现手法,独具匠心、别开生面的铺展形式,烘托了组诗的主题,突出了组诗的基调。 “君子忧道不忧贫”。自古以来,凡胸怀高洁,操行素雅之人,从不慕锦衣玉食、不屑荣华富贵,更不羡华堂丽舍。刘禹锡身居斗室,不改洁身自好的高雅志趣和不与世事沉浮的独立人格,留下了超凡脱俗,传诵人口的短文《陋室铭》。郑板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因请赈济民而被罢官。他的居室简朴典雅,题有“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的楹联。从《杂兴六章》第一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傅稚明仰慕高贤,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心怀:“小楼筑在小城东,不羡华堂不叹穷。半院残花含梦影,一轮斜日送吟风。鸟喧人静芸窗外,天短情长洞案中。自信余年饶至乐,孤怀允寄紫芝翁。”此诗首联即开宗明义,直接表明“不羡华堂不叹穷”的人生态度。颔联紧承上联,运用虚实相生,豁达变通的笔法,重点描写居住地深秋傍晚时的静美景色,并以“送吟风”三字启转下联。颈领则通过“以声表静”、“借声传影”的手法,让人从幽静的环境中,想见到作者在书房中伏案读书,借诗抒情的情形。尾联结句融典入诗,进一步展现了作者的孤怀逸兴。“紫芝翁”引自《史记·留侯世家》,说的是秦末四位白发皓首的老翁,长期隐居不出。相传四老所作的《紫芝曲》中有“晔晔紫芝,可以疗饥”之句,故称“紫芝翁”。“自信余年饶至乐”一句,化用郑成功“养心莫若寡欲,至乐无如读书”自勉联,字里行间洋溢着修心养性,以读书为乐的精神追求。此诗遣词用语煞费苦心,别有深意。如“半院残花”、“一轮斜日”,明写深秋黄昏景物,暗喻人生之晚景,与“自信余年饶至乐”中的“余年”前后照应。再如“紫芝翁”,明写耄耋老者,暗喻人之晚年仍有余热。中间两联咏物传神,有景有情,动静结合,光影交错,且一气呵成,自然和谐。尾联铸词熔典,如大匠运斤,浑如天成,全无斧凿之痕。 傅稚明的诗,构思精巧,典雅工秀,寄情深远。且看《杂兴六章》第六首:“如此素娥如此星,无端尴尬到前庭。冯唐易老谁曾说,阮籍多愁我不宁。望断飞鸿怜袅袅,拈来落叶惜荣荣。新凉余润浑难寐,深探诗囊乞眼青”。该诗与第一首诗一脉相连,首尾呼应。地点由“芸窗”转移到“前庭”,时间由黄昏延伸至夜晚,诗中景物也随之发生变化:在静寂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和满天星斗,将皎洁的银辉勉强洒进庭院。这月色星光,竟让作者想起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发出的“冯唐易老”的感叹,而阮籍的穷途之哭更让他难以安宁。眺望南飞之雁,听到那绵长不绝的叫声,又让人颇感悲伤;随手捡起几片被秋风扫落地下的黄叶,不禁为曾经枝繁叶茂的树木而痛惜。尽管“天凉好个秋”,但千般思绪,万般情感,搅得作者彻夜难眠,只好将其酿造成诗,聚入诗囊,希望引起世人的重视。这首诗一咏三叹,跌宕多姿。全诗由月色星光起兴,然后融经化典,抒人生易老,怀才不遇之感;接着借物寄情,发世事凄凉,命途多舛之叹。结句则哀而不伤,忧而不愁,表达了诗海探珠,词苑扬葩的愿望。 “诗圣”杜甫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之说,可谓是深谙诗家三昧的至理名言。傅稚明出生于1960年代的经济困难时期,幸运的是,他碰上了可以通过普通高考获得继续上学深造的好时代。因此,从小学到大学,他接受了十分完整的学历教育,打下了扎实的文化根基,积淀了丰厚的文化底色。参加工作后,他没有放松读书学习,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手不释卷,博览群书,经史子集,无一不涉;诗词曲赋,更是熟读强记。久而久之,学养日渐丰盈,故文史一体,博古通今;名诗锦句,开口即诵。同时,他谦虚谨慎,博采众长,早年,师从联坛名家李文郑先生,耳濡目染,眼界高迈,使楹联创作终入佳境。后又投著名诗人邓世广先生门下,取英纳华,摭精吸粹,深得导师铺言摛藻之精髓,使之渐进堂奥。因此,无论律诗绝句,还是长调小令,他都如疱丁解牛,游刃有余。其诗词作品,无论清新淡雅,蕴藉空灵,还是深折透辟,雄浑宽厚,均让人读后如啖甘橙,酸甜盈颊,沁入心脾;如食橄榄,初觉生涩,尔后回味隽永。 傅稚明才华横溢,笔力雄健,诗联作品如珠玉盈箱。其中之“胜”,非“探”不知。即便《杂兴六章》的精巧布局、悠长意蕴、“无限春光”,以我之才学,也只能是管中窥豹,仅见一斑,仍然有赖于各位读者通幽洞微,探寻胜概。我们相信,凭着厚实的积学、丰富的阅历、勤奋的笔耕,傅稚明一定会写出更多美篇佳作,并从中享受到人生余年的乐趣,各位读者也会从他的作品中探寻到五彩缤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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