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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出身在山东沂蒙山的巩家庄上。他的父亲、母亲都是以务农为生。家境十分贫寒。五六岁上,父母就由于饥恶和病痛相继离世。家里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大他三岁的哑巴哥哥。兄弟俩相依为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难生活。
父亲16岁那年,村里来了八路军。父亲便告别了哥哥,跟着八路军打鬼子去了。父亲虽然年纪小,可他却非常机灵。在同敌人的战斗中,不但勇敢,而且表现出了他足够的聪明才智。敌人被他打得晕头转向,哇哇乱叫,而他却能全身而退。因此,父亲成了师长的传令兵。
1945年,鬼子投降后,父亲所在的部队被改编为三野华东军区第23军陈毅老总的帐下。在淮海战役中,父亲的小腿中弹。他忍着疼痛,从身上的急救包中扯出纱布,用力在腿上一扎,就又冲上了前线。这次战斗,他们共打死打伤敌人上万人,缴获了大量的机枪、手榴弹;俘虏了国民党士兵数千人。父亲也因在战斗中的出色表现,不但荣立了三等功,获得了一枚英雄勋章,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战斗结束后,父亲被送到了后方医院,准备将小腿中的弹片取出,可是,有几片弹片已经插在了骨膜上。以当时的医疗技术,这种手术是做不了的。如果要做,就有生命危险。
当医生询问父亲要不要做手术时,父亲说:“就让这些弹片留在我的身体里吧!这样,更能增加我战斗的激情!”
父亲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一听要进行渡江作战了,父亲就悄悄地从医院赶回了部队,参加了战斗。渡江战役打得那叫一个惨啊!每当父亲讲到这里时,他都神色黯然,不忍提及。但在我的一再追问下,父亲才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那是49年4月的一个傍晚,我们连接到了渡江作战的命令。于是,我们就同其他连队一样,在黄昏的掩护下,来到了长江北岸,登上了早已藏在那里的大小木船。在得到一声‘开船’的命令后,千百条船如同从地下冒出的一样,飞快地向对岸驶去。当我们的船刚刚划过江心,对岸国民党的枪炮便万仞齐发。我们的船只来不及躲避,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炮火打沉、炸翻了不少。一时间,枪声、炮声、呐喊声、呼救声,响成了一片。那滚滚的长江水泛着浪花,载着战友们的尸体,不停地咆哮着。血把江水整个都染红了。前面的不见了,后面的又冲上来!就这样,一批,又一批的解放军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冒着即刻殒命的危险,不停地向对岸国民党的堡垒冲去!”
“父亲,那您是怎么冲到国民党岸边的呢?”我好奇地问。
“我命大啊!当我们的船被炸毁时,我被抛进了江里。我一划拉,一块被炸断的船板就被我抓住了。我奋身爬上了这块门板,一边开枪,一边用手划水,大约漂浮了三天三夜,才划到了对岸,与上岸的战友们向敌人冲去!”
我的父亲,他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打过孟良崮,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战役。大大小小,经历了上百次的战斗,打死打伤鬼子、国民党兵数十人,身上也多处中弹。但他轻伤不下火线,每一次的负伤,他都咬咬牙,擦点消炎水就继续战斗了!1953年,父亲的枪伤复发,被部队安排到了后方,成了一名荣誉三级伤残军人、社会主义建设的生产队长。他瘸着一条腿,带领着石人镇六队的社员们与天斗,与地斗,就是想要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2010年冬,父亲去世。直到火化时,那战场上的弹片还依然残留在他的肉体中。
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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