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和陆龟蒙

扬之水

皮日休和陆龟蒙

    皮日休，字袭美，一字逸少，生于公元834至839年间，卒于公元902年以后。尝居鹿门山，自号鹿门子，又号间气布衣、醉吟先生。晚唐文学家、散文家，与陆龟蒙齐名，世称"皮陆"。今湖北天门人。咸通八年（867）进士及第，在唐时历任苏州军事判官、著作佐郎、太常博士、毗陵副使。后参加黄巢起义，或言“陷巢贼中”，任翰林学士，起义失败后不知所踪。诗文兼有奇朴，多为同情民间疾苦之作。

　　关于他的死有不同说法，成为历史长河众多谜案中的一个。

皮日休和陆龟蒙   皮日休参加了黄巢义军，并在黄巢攻克长安后任翰林学士的事，《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南部新书》、《唐诗纪事》等许多五代两宋的官私著作都有记载。但是南宋诗人陆游在《跋松陵倡和集》中曾力辩其非，不过论据并不充分。

　　关于皮日休的最后结局，历来大致有三种说法：第一种说法即说他被黄巢所杀。此说最早见于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二“皮日休献书”条，说皮日休“黄寇中遇害”。后来宋代钱易《南部新书》卷丁载皮日休参加黄巢义军后，黄巢令他作谶词，词云：“欲知圣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圣人名，果头三屈律”。“田八”、“果头”二句，实拆“黄巢”二字。但由于黄巢“头丑，掠鬓不尽”，因此怀疑皮日休是讥笑他，一怒之下，就杀了皮日休，但是《北梦琐言》卷六“陆龟蒙追赠”条又说皮日休与陆龟蒙为益友，“皮客死浙中”。同一书互相龃龉，不由人不怀疑其可靠性。皮日休被黄巢所杀的说法缺少令人信服的证据。

　　第二种说法是说他被唐王朝所杀。此说仅见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十引《该闻录》：“皮日休陷黄巢，为翰林学士。巢败被诛。”《该闻录》一书今已佚，仅仅根据这一孤证，难以作出结论。

　　第三种说法是说黄巢义军失败后，皮日休依吴越王钱镠而终。这一说法始见于《太平广记》卷四九九“皮日休”条，注出《北梦琐言》。《太平广记》所引文字，实录自今本《北梦琐言》卷二“皮日休献书”条，多“为钱镠判官”句而没有今本中“黄寇中遇害”。《太平广记》成书时间离《北梦琐言》作者孙光宪去世不过十多年，《太平广记》所录也许是原文。且“为钱镠判官”说与该书卷六“陆龟蒙追赠”条所云“客死浙中”亦基本合辙。同时，宋初陶岳《五代史补》卷一“杨行密钱塘侵略”条载田頵攻钱塘时，曾遣使至钱镠处，钱厚待之。在饯行宴会上，罗隐、皮日休也在座。皮日休出酒令讥讽田頵使者。《五代史补》素以记事翔实为后人所称道，这里所记，当不至于失实。前面所引的尹洙《皮子良墓志》，对皮日休参加黄巢义军的事含糊其词，但说皮日休“徙籍会稽，及钱氏王其地，遂依之”这一类事实，似乎不会凭空捏造。因此，皮日休晚年依钱镠而终的说法，可信的程度似乎大一些。

    有关皮日休的记载并不是特别多，简单来讲就是其貌不扬、嗜酒、傲慢，这一般是古代才子们的标准像。还有就是他的诗和文章了，有人称他为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甚至冠之以思想家的称谓，足见他还是很有见地，最起码敢想敢写。

    例如他的代表诗作之一就是评论隋炀帝的功过，在他之前这么说的人不多：

汴河怀古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

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篇幅有限，不去摘引太多的例证。至于他的文章，可以听听鲁迅在《小品文的危机》中的评价：“唐末诗风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辉。但罗隐的《谗书》，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皮日休和陆龟蒙自以为隐士，别人也称之为隐士，而看他们在《皮子文薮》和《笠泽丛书》中的小品文，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榻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

    皮陆的名称是并列的。我们再看几首诗，

    皮日休《怀锡山药名离合二首》

    其一：暗窦养泉容决决，明园护桂放亭亭。历山居处当天半，夏里松风尽足听.　

    其二：晓景半和山气白，薇香清净杂纤云。实头自是眠平石，脑侧空林看虎群.　

    陆龟蒙《和袭美怀锡山药名离合二首》

    其一：鹤伴前溪栽白杏，人来阴洞写枯松。萝深境静日欲落，石上未眠闻远钟。

　  其二：佳句成来谁不伏，神丹偷去亦须防。风前莫怪携诗藳，本是吴吟荡桨郎。

    药名诗是古代文人的一种文字游戏诗。唐代药名诗则以七绝为主，韦应物、杜甫、韩愈、白居易、宋之问等等，都写过药名诗。陆龟蒙、皮日休创造了“药名离合诗”，它既是药名诗，又是离合诗。一般药名诗是在句中嵌用药名，而药名离合诗则以上句的末一字与下句的开头一字，离合而成一药名。

    皮日休为苏州从事，陆龟蒙是苏州人，他们时相唱和，诗作数量很多，合编为《松陵集》，这是皮、陆并称的一个由来。松陵唱和集：又名《松陵集》，以吴中地望得名。这本唱和集记载了二人从咸通十年到十二年间创作的六百多首作品。从内容上看，这些唱和诗多围绕酒、茶、渔钓、赏花、玩石等琐物碎事以及闲情逸致展开，特别注意将日常生活中的器具、景物、人事作为诗歌创作的材料；在艺术技巧上，往往追求险怪，纤巧冷僻，甚至写有千余字的长篇，故常有拼凑对偶、以多为贵的弊病，一些诗评家甚至认为皮陆唱和是“以笔墨相娱乐”。二人还有一些名为“吴体”的拗律，造语诘屈，用意也在于消闲遣闷。皮陆唱和是当时诗坛唱和风气盛行的产物，同时也是唐代继元白唱和后影响甚大的私人唱和集。

    与皮日休被冠之以“思想家”的称呼不同，他的挚友陆龟蒙除了与他相同的文学家称谓之外，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职称----农学家。

    所以上面写点药名诗，对我们来讲比较要命，对陆先生绝对是张飞吃豆芽的事情。

    陆龟蒙（？～公元881年）苏州人，农学家，文学家，字鲁望，别号天随子、江湖散人、甫里先生，曾任湖州、苏州刺史幕僚，后隐居松江甫里，编著有《甫里先生文集》等。他的小品文主要收在《笠泽丛书》中，针对现实，论颇精切，如《野庙碑》、《记稻鼠》等。

    陆龟蒙出身官僚世家，名相陆元方七世孙，其父陆宾虞曾任御史之职。科举落榜后，陆龟蒙跟随湖州刺史张博游历，并成为张的助手。后来回到了故乡松江甫里(今江苏吴县东南甪直镇)，过起了隐居生活。在甫里，他有田数百亩，屋30楹，牛10头，帮工20多人。由于甫里地势低洼，常受洪涝之害，因此陆龟蒙常亲自带领帮工保护庄稼免遭水害并参加大田劳动，种耕锄草，从不间断。平日稍有闲暇，便带着书籍、茶壶、文具、钓具等往来于江湖之上。在躬耕南亩、垂钓江湖的生活之余，他写下了许多诗、赋、杂著，并于唐乾符六年(公元879年)卧病期间自编《笠泽丛书》，其中便有许多反映农事活动和农民生活的田家诗，如“放牛歌”、“刈麦歌”、“获稻歌”、“蚕赋”、“渔具”、“茶具”等。陆龟蒙有钓鱼、饮茶、作诗的嗜好，他对各种渔具和茶具都有了解，并为之写诗歌。

　　陆龟蒙据自己多年垂钓江湖的经验，做了《渔具十五首并序》及《和添渔具五篇》，对捕鱼之具和捕鱼之术作了全面的叙述。在《渔具十五首》“序”中，介绍了13类共19种渔具和两种渔法。在《和添渔具五篇》中，陆龟蒙还以渔庵、钓矾、蓑衣、篛笠、背篷等为题，歌咏了与渔人息息相关的五种事物。

    他自己说：“矢鱼之具，莫不穷极其趣。”皮日休对他的渔具诗十分赞赏，认为“凡有渔已来，术之与器，莫不尽于是也”。

    渔具之外，陆龟蒙还有《和茶具十咏》，对茶具作了叙述。　

    《蠹化》一文虽然意在抒怀，却是一篇古代关于柑桔害虫生物防治的史料。《禽暴》一文，针对凫(野鸭)和鹥(海鸥)对稻粮的危害，提出了网捕和药杀的防治办法。《记稻鼠》一文，讲对水稻危害极大地田鼠所使用的驱赶和生物防治两种防治办法。在《南泾渔父》一诗中说：“孜孜戒吾属，天物不可暴。大小参去留，候其孳养报。终朝获渔利，鱼亦未常耗。”竭力反对“药鱼”这种破坏渔业资源的做法，极力提倡“种鱼”。  

当然在专业角度上，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耒耜经》。

    《耒耜经》是中国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一本古农具专志，记述唐代末期江南地区的农具。在访问老农和实际观察的基础上写成，收录在《甫里先生文集》第十九卷中。全篇连序文在内633字，文章严谨，层次分明，条理清晰，述论有序。

    《耒耜经》共记述农具四种，其中对被誉为我国犁耕史上里程碑的唐代曲辕犁记述得最准确最详细，是研究古代耕犁最基本最可靠的文献。《四库全书提要》说《耒耜经》“叙述古雅，其词有足观者”。元代陆深曾将《耒耜经》与《汜胜之书》《牛宫辞》并提，誉为“农家三宝”。

陆龟蒙和皮日休一样，尽管身处庙堂之外，骨子里还是牵念着社会、政治，这是传统知识分子改不掉的基因。但是陆先生比皮先生更少了些入世的行为，少了些愤青的思想。

    在《江湖散人传》中他写道：“散人者，散诞之人也；心散、意散、形散、神散。既无羁限，为时之怪，民束于礼乐者外之，曰此散人也。”

    和皮日休的不知所终不同，陆龟蒙的墓在苏州甪直古镇保圣寺。后人为了纪念他，因为他生前喜欢看斗鸭，开了一方水塘“斗鸭池”，种上荷花，养上几只鸭子，水塘中间有一座清风亭，相传是甫里先生读书的地方。甫里先生墓在清风亭侧，墓碑上刻有“唐贤甫里先生之墓”。在清风亭后有两株参天古银杏，相传为先生手植，已有一千多年了。

    读一首他的《白莲》，细细的品味，似有似无的花香，袅袅的飘散，穿越千年：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

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张庆东字恕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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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药名诗是在句中嵌用药名，而药名离合诗则以上句的末一字与下句的开头一字，离合而成一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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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唱和诗多围绕酒、茶、渔钓、赏花、玩石等琐物碎事以及闲情逸致展开，特别注意将日常生活中的器具、景物、人事作为诗歌创作的材料；在艺术技巧上，往往追求险怪，纤巧冷僻，甚至写有千余字的长篇，故常有拼凑对偶、以多为贵的弊病

扬之水

陆龟蒙和皮日休一样，尽管身处庙堂之外，骨子里还是牵念着社会、政治，这是传统知识分子改不掉的基因。但是陆先生比皮先生更少了些入世的行为，少了些愤激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