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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作转载] 江湖派、江湖体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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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0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扬之水 于 2024-1-10 09:40 编辑

江湖派、江湖体及其他

作者/季品锋
    钱锺书关于江湖诗派的一些论述,虽已见于《谈艺录》、《宋诗选注》,却一直未引起大家的注意。商务印书馆2003年出版的《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以下简称《札记》)中存在着大量的与江湖诗派研究相关的资料,由于种种原因,目前似尚未得到很好的利用。下面笔者就这些资料,结合已有的江湖诗派研究,谈一点不成熟的看法。其有违失,识者正之。   
    一、问题的出现   
    《札记》第452则:   
    刘过(改之)《龙洲道人诗集》欲为豪雄,徒得粗犷。《瀛奎律髓》卷二十四评其《送王简卿归天台》(集卷五)谓太欠针线者,是也。古体学太白,近体不江西不江湖,自成野调。
    《札记》第494则:   
    刘过《龙洲道人诗集》十卷,前第四百五十二则论《南宋群贤小集》第十六册已及。改之诗七古七律五古较为擅场,气机壮浪,于江湖游士诗中差为别调。
    《札记》第438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八册:刘仙伦(叔拟)《招山小集》。粗豪尚气,似龙洲道人,非江湖亦非江西也。《贵耳集》卷中记当时有二庐陵二刘之号,洵非不伦。   
    这与我们对江湖派的已有研究结果是相冲突的。张宏生的《江湖诗派研究》、张瑞君的《南宋江湖派研究》是两部江湖诗派研究的代表性专著,这两部著作都将刘过作为江湖诗派的代表性诗人来专节讨论。但在上述几则札记中,钱锺书反复指出刘过诗歌“不江西不江湖”、“于江湖游士诗中差为别调”,甚至在评论刘仙伦诗歌时,也不忘带一笔“似龙洲道人,非江湖亦非江西也”。一个诗歌特色上呈现“非江湖”风貌的诗人,能作为江湖诗派的代表人物吗?   
    这是“大人物”,再举《札记》中论及的几位“小人物”:《札记》第438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八册:黄文雷(希声)《看云小集》,五七古颇动荡,非江湖体也。
    《札记》第446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十二册:敖陶孙(器之)《臞翁诗集》二卷。纯乎江西手法,绝非江湖体,虽与刘后村友,却未濡染晚唐。观《江湖后集》卷十八《借山谷后山诗编》分明自道宗尚矣(第四百五十三则)。《小石山房丛书》中有宋顾乐《梦晓楼随笔》一卷,多论宋人诗,有云臞翁虽不属江西派,深得江西之体,颇为中肯。   
    黄文雷、敖陶孙及刘仙伦,都为张宏生《江湖诗派研究》确定的一百三十八位江湖诗派成员,钱锺书却认为他们的诗歌“五七古颇动荡,非江湖体也”、“纯乎江西手法,绝非江湖体”、“粗豪尚气,似龙洲道人,非江湖亦非江西也”。既然诗歌作品都呈现出非江湖体的特色,那作者能属江湖诗派吗?《札记》第366则:   
    王迈《臞轩集》十六卷。实之以谠直名,词章其余事也。虽出真西山门,无儒缓妪煦之态,气盛言汹,然嚣浮乏洗炼,故出语每俗。如卷五《真西山集后序》“一片赤诚”等句是也。诗亦慷慨流走,乃江湖体中气势大而工夫不细者。最推诚斋却不相似。《札记》第420则:   
    蒲寿宬《心泉学诗稿》六卷。卷一有《投后村先生刘尚书》,卷二有《古意答胡苇航》、《送远曲别苇航》、《送梅峰阮监镇东归》,卷四有《和胡竹庄韵》、《寄胡苇航料院》、《友人余兄归小诗寄胡苇航》,卷五有《再用韵和苇航》,可以考见其吟朋啸侣,与胡仲弓尤友善。所作近体亦江湖滑薄之体,而笔力开展,颇能自振拔,然未得为陈宗之所网罗也,声名寂寞,遂更在二胡下矣。   
    《札记》第490则:   
    郑震(叔起)《菊山先生清隽集》一卷,只四十首,仇山村选自《菊山倦游稿》者,亦南宋晚唐体,可入《江湖小集》。   
    《札记》第509则:   
    董嗣杲《庐山集》五卷、《英溪集》一卷。亦江湖派,尖薄而未新警。《札记》第541则:   
    刘黼《蒙川遗稿》四卷。声伯虽笃志洛闽之学,时以性理语入诗,至和紫阳《感兴》二十首(卷一),然实得法于四灵,《四库提要》乃云:“其诗亦淳古淡泊,虽限于风会,格律未纯,而人品既高,神思自别,下视方回诸人,如凤凰之翔千仞矣。”盖蒙然莫辨其为江湖派之晚唐体也。《札记》第562则:   
    姚勉《雪坡舍人集》五十卷。述之诗为江湖体之近晚唐者。《札记》第587则:   
    连文凤《百正集》三卷,即月泉吟社征诗第一名之罗公福也。江湖派晚唐体,琢润而无警策,惟《春日田园杂兴》一律(卷中)为佳。   
    王迈、蒲寿宬、郑震、董嗣杲、刘黼、姚勉、连文凤,在张宏生《江湖诗派研究》附录一《江湖诗派成员考》的一百三十八位诗派成员名单中没有他们的名字,在“不属江湖诗派成员”的三十二人名单中也没有他们的名字;在已有的江湖诗派的著作或论文中,也没有人提及上述几位诗人。《札记》或直言“亦江湖派”、“江湖派晚唐体”,或言“可入《江湖小集》”,都传达这样一个信息———这七位诗人都与“江湖诗派”有莫大的关系,为何我们已往研究却将他们集体疏漏了?   
    今人研究与前人研究的矛盾,就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如何解释,问题又出现在什么地方?   
    二 、江湖体   
    问题的解决还得从源头入手。诗派成员判断上的争执,还是源于江湖诗派的自身界定的模糊。据现有的资料,最早明确提出“江湖诗派”这一说法的应该是《诗家鼎脔》的“小序”。   
    宋季江湖诗派以尤杨范陆为大家,兹选均不及,稍推服紫芝、石屏、后村、仪卿,其余人各一二诗止,隘矣。疆事日蹙,如处漏舟,里巷之儒犹刊诗卷相传诵。且诸人姓名,有他书别无可考、独见之此编者,存以征晚宋故实也。倦叟。《诗家鼎脔》二卷,不著选辑人姓名,四库馆臣以为“其书乃宋末人所录南渡诸家之诗”,又云:“卷首有小序,署曰倦叟,亦无姓氏。案:倦圃为曹溶别号,此序当即为溶所题。”(《诗家鼎脔提要》)曹溶是清初人,卒于康熙二十四年。小序的作者“倦叟”是否为曹溶有待进一步考证,但从“宋季江湖诗派”的说法看,“倦叟”为宋以后人应该是可以肯定的。在“倦叟”提出“江湖诗派”这一概念后,四库馆臣始大量地使用。   
    可以说“江湖诗派”是个“后视性”概念,即后人对这段存在过的诗歌历史做出叙述时提出的概念。与宋代另一诗派江西诗派相比较,江湖诗派没有明确的宗派成员,也没有提出明确的诗歌主张。作为南宋后期真实存在过的一个诗歌流派,它的复杂与流变,超出我们的想象。笔者以为,要对江湖诗派作出科学的界定、客观的描述,离不开两个因素,一是人,一是诗,换句话说就是要做到作家研究与作品研究的紧密结合,这是将江湖诗派研究深入进行下去的唯一可选择的路径。作家研究中,我们已经认识到:“江湖诗人”、“《江湖》诸集收录的诗人”与“江湖派诗人”三个概念有着密切的关联,但绝对不能完全等同。以往对江湖诗派的界定中,将这三个概念交叉、混合使用的现象屡见不鲜,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关于这一点,张继定的《论南宋江湖派的形成和界定》已经有清晰的阐述,可参看,本文不详加讨论。刘过的例子就是混淆了“江湖诗人”与“江湖派诗人”的概念。   
    作品研究中,现存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往往偏重诗歌作品的收录考察,轻诗歌作品的文本分析与解读,夸大了《江湖》诸集在诗派界定与成员判断中的作用。   
    《江湖》诸集对江湖诗派的界定有重要意义,但不是决定性的。如果将其作为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混淆了“《江湖》诸集收录的诗人”与“江湖派诗人”这两个概念,最著名的例子是梁昆的《宋诗派别论》。梁将四库本《江湖小集》和《江湖后集》所载一百零九位诗人,统统列为江湖诗派成员。这一做法,已得到当代众多学者的修正。   
    但在实际的研究中,江湖诗派的诗歌本体研究的缺失,使得我们对江湖派诗歌到底呈现哪些特色,在其发展进程中又有哪些变化,还远未描述清楚。这种模糊,导致研究者在遇到具体的成员判断问题时,往往回避从作品的风格入手,而选择比较“硬性”的标准———作品入选情况来做判断。这样还是无法摆脱对《江湖》诸集的依赖。如张宏生《江湖诗派研究》附录一的《江湖诗派成员考》就明确地说:“据目前所知,残本《永乐大典》中保存着九种江湖诗集,明清人的影、抄、刊本江湖诗集,也有十一种以上……在没有其他材料的情况下,这些江湖诗集,连同当时一些笔记、诗话、书目中的记载,就成为我们确定江湖诗派成员的原始依据。”这与梁昆的只据《江湖小集》和《江湖后集》相比,似乎是进了很大一步。而且研究者也认识到“收入诸江湖诗集中的诗人,不一定就是江湖诗派成员”,剔出了一些诗人。但这似乎忽视了问题的另一方面———未收入江湖诸集中的诗人,就一定不是江湖诗派成员吗?   
    这样,像王迈、蒲寿宬、郑震、董嗣杲、刘黼、姚勉、连文凤等作品没有入选《江湖》诸集的作家,自然是不会进入研究范围的。   
    从这意义上说,钱锺书提出的“江湖体”这一诗歌本体概念,意义就显得尤为重大。它使得我们从对《江湖》诸集的依赖性中摆脱出来,回归到对诗歌流派自身风格特征的判断上来。它提醒我们回到对诗歌作品本身的注意,这正是我们当前研究界的薄弱环节。在方法论上,它提醒我们从偏于作家研究回归作品研究,从作品收录转向作品分析,从求证走向解析。   
    例如在归属问题上争论较多的方岳,张瑞君的《南宋江湖诗派研究》认为把他说成江湖诗人可以,但不应该归于江湖派,理由是方岳很少与江湖派的其他成员来往唱酬,方岳的诗不见于《江湖》诸集及其他与江湖派有关的诗集;而张宏生的《江湖诗派研究》则主张列入,并且作为江湖派的后期代表人物专节论述,但对于方岳没有作品入选《江湖》诸集的问题,他在附加的五条判断标准安排了一条“传统看法”。   
    我们来看一下钱锺书的判断:   
    《札记》第252则:   
    方岳《秋崖先生小稿》三十八卷。巨山为江湖体诗人后劲,仕宦最达,同时名辈,惟戴石屏姓字挂集中……盖放翁、诚斋、石湖既殁,大雅不作,易为雄伯,余子纷纷,要无以易后村、石屏、巨山者矣。三人中后村才最大,学最博;石屏腹笥虽俭,而富于性灵,颇能自战;巨山写景言情,心眼犹人,唯以组织故事成语见长,略近后村而逊其圆润,盖移作四六法作诗者,好使语助,亦缘是也。   
    在这一则中钱锺书没有拘泥于方岳诗集是否入《江湖》诸集,而是直接从方岳诗歌风格入手,直言“巨山为江湖体诗人后劲”,同时将方岳与江湖诗派的刘克庄、戴复古作了简要的诗风比较,并推他们三人是继陆游、杨万里、范成大后的三大家。并且指出方岳与刘克庄存在着诗歌创作上的相似之处:“以组织故事成语见长,略近后村而逊其圆润”。   
    随后在征引、剖析了方岳诗学近人的七个例证后,钱锺书论述到:   
    拈此六七例以概其余,亦征江湖诗派之渊源不远,蓄积不厚矣。方虚谷《瀛奎律髓》卷二十七选《咏杨梅》一首,尊之曰:“吾家秋崖先生,其诗不江湖不江西,自为一家云。”盖回护掩饰之词也。   
    刘克庄作为江湖诗派的领军人物,这是得到大家公认的,而方岳诗风与刘克庄诗风有其相似性,除了上述的以组织故事成语见长外,“渊源不远,蓄积不厚”也是一个通病,《宋诗选注·刘克庄小传》中钱锺书就指出刘克庄“作诗备料”的毛病。最后钱锺书指出方回在《瀛奎律髓》中“吾家秋崖先生,其诗不江湖不江西”的说法是“回护掩饰之词”,进一步肯定了方岳的江湖体诗风。   
    当然,我们已经提到,诗派成员的判定得结合作品与作家两因素。“江湖体”(作品因素)是必要条件,如刘过、刘仙伦、黄文雷等人没有满足这一必要条件,理应被剔出江湖诗派行列;而“江湖体”也非判断的充分条件,上面提到的那些“江湖体”诗人,是否归属“江湖诗派”,还得考察作家的身份、交游等情况。在方岳这个例子上,钱锺书也提到了“仕宦最达,同时名辈,惟戴石屏姓字挂集中”,从他的身份、交游看,是否归属“江湖诗派”,还是有待进一步讨论的。   
    从方岳这个例子,钱锺书为我们研究江湖诗派提供了一种新思路。他提出的“江湖体”这个依据更具文学意味,更注重文学分析,有助于我们摆脱单纯依靠作品是否收入《江湖集》作为判断的唯一标准。    以上是《札记》中的一些关于诗派成员判断的问题,以及江湖体概念的问题。下面我们再看一下钱锺书对江湖诗派的论述与分析,这有助于我们更全面、更真实地理解“江湖体”。   
     三、江湖派与江西后派的关系   
    《札记》第453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二十八册:赵师秀(紫芝)《清苑斋集》,虽仍苦拘露,四灵中推巨擘矣,方虚谷之言是也(见《律髓》卷四十七《桃花寺》批,又卷四十八《一真姑》批)。然以江西与江湖、四灵与二泉分茅设□(上草下绝),一若矛盾水火者,却非情实。虚谷甚推曾茶山,而当时称茶山者有赵庚夫仲白,则四灵同声也(参观《律髓》卷十四,又《梅涧诗话》)。江湖派集中多与二泉唱酬,二泉所作亦不主江西手法,涧泉尤为江湖体(集中与水心、四灵、巩仲至唱酬甚多,卷八《昌父题徐仙民诗集因和韵两首》其一云:“眇眇三灵见,萧萧一叶知。”自注谓灵芝、灵渊、灵舒及水心也。卷十四有《江湖集钱塘刊近人诗》七律一首)。紫芝即有《敬谢章泉赵昌甫二十韵》、《访韩仲止不遇题涧上》、《寄赵昌父》、《贵溪夜泊寄赵昌父》诸作。《芳兰轩集·题信州赵昌甫林居》且明曰:“谱接江西派,声名过浙间。”   
    (行间注)《水心集》卷六《和答徐斯远兼简赵昌甫韩仲止》七古、卷七《送周明叔王成叟并上昌甫仲止二兄》五古、卷八《次韵韩仲止》七律、卷十二《徐斯远文集序》:“ 斯远与赵昌甫、韩仲止扶植遗绪。”《石屏集》卷一《章泉二老歌》、《寄章泉先生赵昌父》、卷二《寄韩仲止》(何以涧泉号,取其清又清)、《玉山章泉》(姓自章而立,名因赵以传)、《别章泉定庵二老人》、卷四《哭涧泉》。《后村大全集》卷一《寄赵昌父》、《寄韩仲止》两七律。   
    历来研究南宋诗歌史,都以江西、江湖两派并称,且多着眼于两派各自的发展过程,而较少注意到两派之间的关系。其实,在文学发展的过程中,各个不同流派的作家在创作方面相互间仍然有着联系和影响,艺术上也是既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这是复杂而具体存在的现象。这种论点对理解宋诗各种流派的形成、发展中所出现许多问题,也是适用的。《宋诗选注·徐玑小传》中有一段话论述江湖派与江西派的关系:“江湖派反对江西派运用古典成语、‘资书以为诗',就要尽量白描、‘捐书以为诗',‘以不用事为第一格',江西派自称师法杜甫,江湖派就抛弃杜甫,抬出晚唐诗人来对抗。”   
    这一段话,在以往研究中引起过颇多的争议。现在,结合《札记》看来,钱锺书对江湖、江西的认识是很全面的。他既看到了江湖派在开创时期对江西派诗歌创作上的反思:“反对江西派运用古典成语、‘资书以为诗'”;也注意到了两派之间的相互吸引。以尊茶山为例,既有方回也有赵庚夫。从交往来看,江西后派的代表人物“二泉”与江湖派的交流还是比较密切的,既有江湖派前期代表人物四灵,也有江湖派后期中坚力量刘克庄与戴复古,钱锺书在上面列举的大量唱和之作即是有力的证明。从创作上说,江西派也受到了江湖派的影响,除了上面的“二泉所作亦不主江西手法,涧泉尤为江湖体”,此外还有裘万顷。   
    《札记》第265则:   
    裘万顷《竹斋诗集》三卷、附录一卷。朱竹垞、宋牧仲等序皆以元量江西人而不作江西派诗为言……不知南宋中叶以后,章贡间作者每不乐土风,诚斋、白石是其显例。与高菊涧、宋伯仁等唱和,已是江湖体而仍有江西句法也。元量词致疏爽,非江西之襞积,然格调槎枒,仍时露江西句法也。陈元晋《渔墅类稿》卷五《跋裘元量〈竹斋漫存诗〉》云:“某生晚,不及识竹斋裘公。尝见章泉老先生言公之诗气和韵远,当入江西后派”云云。   
    从江西人裘万顷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江西、江湖两派的融合与相互吸引。一方面裘万顷的诗歌“词致疏爽,非江西之襞积”,虽“不乐土风”,但“格调槎枒,仍时露江西句法也”,所以赵章泉以为裘万顷诗“气和韵远,当入江西后派”;另一方面裘万顷与江湖派的高翥、宋伯仁却有着唱和,而且他的唱和诗已不知不觉染上了江湖风味,已是“江湖体”。   
    这一现象也同样发生在江湖诗派成员身上。以戴复古为例,“他活到八十多岁,是江湖派里的名家。作品受了‘四灵'提倡的晚唐诗的影响,后来又掺杂了些江西派的风格;他有首《自嘲》的词说:‘贾岛形模原自瘦,杜陵言语不妨村。'贾岛是江湖派所谓的‘二妙'的一‘妙',杜甫是江西派所谓‘一祖三宗'的一‘祖',表示他的调停那两个流派的企图。”(《宋诗选注·戴复古小传》)江湖派诗与江西诗派的这种微妙的关系的探析,也许有助于我们认识江湖派的诗风。《札记》第346则:   
    南宋江湖派诗,盖出入于晚唐、江西二派之间,然不无偏至,秋崖则偏于江西,后村则偏于晚唐。   
    这是对江湖诗风的高度概括,据此,钱锺书将江湖诗风大致划分为两类,各举三例:近晚唐者:   
    《札记》第584则:   
    戴复古《石屏诗集》十卷,弘治时马金(汝砺)编本。   
    石屏诗亦江湖派诗中之近晚唐体者,特才情较富,于小家中卓为雄长,终苦根据浅薄。《瀛奎律髓》卷二十数斥其轻俗,是也。然言“高处颇亦清健,不至如高九万之纯乎俗”,则未为公允。菊涧有脆辣处,鲜爽醒心。石屏较为甜熟,且有伧鄙气,七绝尤无一可采。《札记》第438则:   
    张弋(彦发)《秋江烟草》,与赵紫芝最善,刻意守二妙四灵家法者,如《江楼饮客》云:“老菜羹迟熟,冻油灯屡昏。”《移菊》:“稍觉微根损,须迟数日开。”皆寒瘦语,惜未臻深微耳。《札记》第438则:    张至龙(季灵)《雪林删余》,亦姚、贾体,心思颇刻,易成纤佻。近江西者:   
    《札记》第530则:   
    萧立之(斯立)《萧冰崖诗集拾遗》三卷。谢叠山跋谓江西诗派有二泉及涧谷,涧谷知冰崖之诗。夫赵、韩、罗三人已不守江西密栗之体,傍江湖疏野之格,冰崖虽失之犷狠狭仄,而笔力峭拔,思路新辟,在二泉、涧谷之上。顾究其风调,则亦江湖派之近江西者耳。《札记》第438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一册:危稹(逢吉)《巽斋小集》,已参江西派,古诗颇老健,近体寒薄。   
    《札记》第438则:     
    陈鉴之(刚父)《东斋小集》,较典重,稍参江西法者。观其《题陈景说诗稿》第一首,足见不以晚唐自域矣。    江湖诗派一向被认为是“亲四灵”、“反江西”的,江湖诗派中诗学晚唐的现象不会引人异议。而当我们认识到江湖、江西复杂的关系后,江湖诗派中出现诗风近江西者也就不足为怪了。   
    四、江湖派好作理学语   
    《札记》第302则:   
    陈杰《自堂存稿》四卷。好于近体诗中作理学语。如卷二《题濂溪画像》云:“翠叶红莲地,光风霁月天。几神千载悟,纸上更须圈。”《和叶宋英》云:“风叶静千林,归根深复深。江山皆本色,天地见初心。”《归梦》云:“人事扰多智,天机行不言。”《天人》云:“圣贤惟任道,两不系天人。”《醉乡》云:“酒亦有何好,离人而趋天。”卷三《携碧香酒赏红白桃因观江涨》云:“言之浅矣乾坤大,逝者如斯昼夜滔。”《恶讲义不逊者》全首。《天命》全首。《穷举》云:“幸生朱鹭相鸣后,犹忆羲文未露前。”山谷虽偶有此类句,江西社中人只作禅语,放翁则喜为之,江湖派遂成习气。   
    (行间注)《刘后村大全集》卷一百一十一《吴恕斋诗稿跋》谓:“近世贵理学而贱诗,间有篇咏,率是语录讲义之押韵者耳。”(卷九十四《竹溪诗序》云:“皆经义策论之有韵者尔,非诗也。”浑忘专骛吟咏者亦每作此体也。  
《札记》第453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四十册《夜听诵太极西铭》:“六经宇宙包无际,消得斯文一贯穿。万水混茫潮约海,三辰焕烂斗分天。鸢鱼察理河洛后,金玉追章秦汉前。遥夜并听仍暗昧,奎明谁敢第三篇。”   
    按,纪文达《瀛奎律髓刊误序》斥方虚谷论诗三弊,其二曰“攀附洛闽道学”,诚中其病。然此乃南宋末年风气,不独虚谷为然,江湖派中人亦复如是,芸居此诗其一例也。《札记》第464则:   
    卫宗武《秋声集》六卷。淇父华亭人,宋之遗老,卷二有《和家则堂韵》七古一首,即家铉翁也。诗亦沿南宋江湖体,颇纤滑,时以理学语掺入(舍卷一《理学》、《赠潘天游》等五古外,如同卷《钱竹深招泛西湖值雨即事》云:“烟霭渺无际,宛类太极初。”《赋南墅竹》云:“有体兼有用,迥异凡草木。”卷四《春日》云:“化工溥至仁,生机运不停。”《望霁》云:“重明丽乎正,万象生辉光。”正复当时结习〔参观第四百五十三则〕)。《札记》第438则:   
    《南宋群贤小集》)第一册:罗与之(与甫)《雪坡小稿》二卷,好以七律为理语,如卷二之《动后》、《文到》、《卫生》、《谈道》、《默坐》、《此悟》诸首,皆《击壤集》体之修饬者。《札记》第346则:   
     吴龙翰《古梅吟稿》六卷。式贤奉刘方为师……而所作以濡染晚唐处为多,却无新秀语可采,多袭本朝人词意。《四库提要》谓其好言金丹炉火,未及其好攀附道学。如卷二《天目道中》之“三色俨如严父面”,即道学作怪,不特同卷《读先曾大父遗文》之“道参太极本无极,易论先天与后天”而已。   
    学界提出了对江湖诗派的研究要放在一定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的大环境下去进行,去体认,也作了许多工作,如张宏生关于江湖诗人行谒的分类考析就是很好的尝试。而《札记》中提到的“江湖诗派与理学”,这是一个新的话题。诗歌中作理学语,“山谷虽偶有此类句,江西社中人只作禅语,放翁则喜为之,江湖派遂成习气 ”。为什么会形成这种习气,这种习气对诗歌创作的影响如何?从上面列举的诗人来看,江湖派中的诗人好作理语的不在少数。看来,我们的江湖诗派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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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0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湖诗派”是个“后视性”概念,即后人对这段存在过的诗歌历史做出叙述时提出的概念。与宋代另一诗派江西诗派相比较,江湖诗派没有明确的宗派成员,也没有提出明确的诗歌主张。作为南宋后期真实存在过的一个诗歌流派,它的复杂与流变,超出我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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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0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夜听诵太极西铭
六经宇宙包无际,消得斯文一贯穿。
万水混茫潮约海,三辰焕烂斗分天。
鸢鱼察理河洛后,金玉追章秦汉前。
遥夜并听仍暗昧,奎明谁敢第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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