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诗说

扬之水

禅诗说

    汉字单字单音，易产生节奏；计有四声，平上去入，因有平仄；字由声韵组成，可以人为控制韵脚；在语言运用上古人发现了这规律，遂诞生诗。诸多文学体裁中，诗最强调节奏起韵，尤其格律诗。禅诗，缘于禅宗是中国最有影响的汉传佛教宗派，深刻渗透了中国哲学，当诗与禅碰撞汇融后就产生了宣扬佛理同时具有禅意禅趣的诗，是中国古体诗歌中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不朽的魅力。
    初始禅诗是佛子们释译佛教经典时的翻译方式，如翻译佛祖的四言禅诗《诞生偈》：“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今兹而往，生分已尽”。佛祖是不会用汉语来吟诵的，大德释者的意译，偈语经典不但还原了佛语原本的文学色彩，而且朗朗上口易读易记。
    修禅而悟，将禅的清灵之风、烟霞之色、田园之气引入诗；不慕浮华，力避虚名，隐居深山，有的默默无闻，有的盛誉朝野，有的英姿垂千古，有的身影遍华夏。因着诗僧群体，星河灿烂的盛唐诗坛大宋词林才精彩纷呈。　　王梵志、齐已、寒山、拾得……等如璀璨的星云，闪烁在唐代诗宇。诗僧皎然，以其山林特有的清冽、佛门独具的孤淡，与禅的灵澈一起，在盛唐诗坛开创了清境诗派，影响了整整一个时代。皎然留给历史的，不仅是独具一格、别有风韵的十卷诗篇——《杼山集》，诗论更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占有显著的地位，其《诗式》、《诗议》、《诗评》，影响极为广泛。
    随着禅宗的兴盛，祖师大德们为了阐释不可说、不可道的禅，多偈语、诗颂“绕路说禅”。禅者有大舍大得、大破大立的气概，具“芥子纳须弥，于一毫端现大千”的大智慧；开悟之后，精神上获得了绝对的自由，因此气质转变得超逸、洒脱、豪放，与诗人的气质相通相近；思维方式转化成为直觉型的灵感思维，根本无需“为赋新诗强说愁”，随手拈来，即是好诗篇。
　　正是禅的修养、禅的体验与禅的领悟，成就了许多伟大诗人：王维出生于佛学世家，自幼参禅打坐；白居易一生好禅，号香山居士；刘禹锡自小就学于诗僧皎然与灵澈；欧阳修中年以后皈依禅门，号六一居士；王安石曾经以整整十年的时间参禅悟道；唐宋文学大家中，与禅门交往最多，在禅门影响最大，当属东坡居士……作品中，诗的意象与禅的意境去留无痕，水乳交融，物我两忘，意味无穷的独特感受，从而达到荡涤世俗污浊，向往解脱的高洁情趣。诗人习禅，以禅入诗；禅者写诗，以诗说禅，使得诗的魂魄更有灵性，更加空明灵透、飘逸超脱，达到空前空灵的境界。知空禅师曾经说道：“今山僧与居士评诗，居士与山僧谈禅。何耶?自古诗情半个禅。以禅为诗，以诗为禅，无可无不可也”。   

莫漫求真佛，真佛不可见。

妙性及灵台，何曾受重炼。

心是无事心，面是娘生面。

劫石可移动，个中难改变。

    禅诗，有禅宗特有的示法诗、开悟诗和倾古诗，是富于哲理和智慧，有深刻的辨证思维。也有僧人修行悟道中写佛寺山居，幽深峭曲，净洁无尘、超尘脱俗的山林的生活诗，抒发了僧人诸法皆空、淡泊宁静的心境。

松下栖禅所，苔滋径莫分。

青山春暮见，流水夜深闻。

不坐看心石，应随出定云。

猿猱非可问，岩谷自空曛。

    诗言志，诗咏情。诗是心境的外化。禅诗，则是禅者心境的外化，以诗美传达禅悦。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如达摩大师的这传法偈所说，从印度来到充满大乘根器的震旦大地，经辗转相传，禅宗绽放出五朵绚丽的花，沩仰宗、临济宗、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后来临济宗又派生出杨岐派、黄龙派。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神秀是北宗禅的创始人。将人的身心比做菩提树与明镜台。人身本是佛身，心性也本来清净。只是由于执着，生起了相对间识，以致于常为尘垢所染。要保持心的澄明清净，通过坚韧不拨的修习，才能渐次领悟到佛理而成为佛。

    神秀形象地浓缩了佛家修持过程的三个阶段：戒、定、慧。体现着佛教基本世界观。“拂拭”，喻佛法修持的长期艰苦性。需不断地拂拭心灵的尘垢，才能获得澄明的觉悟之心。“尘埃”喻指世俗情念对佛性的侵害与干扰。长期不间断地除恶、修心，渐渐地成就正果，这与南宗顿悟成佛的指趣相去甚远。

    慧能大师开创了“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悟法门，最著名的禅诗是：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人的本心本性，原本就是清净无染的，原本就是不生不灭的，原本就具足了一切。只要觉悟到这点，就可以立地成佛。慧能简化了佛教修持的繁琐哲学，将修持者从人格神与智性思辨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为中国禅宗从理论上、方法上找到了一条超尘脱俗的捷径，开创了一代宗风。

    这两偈诗是禅宗的宣言书，成为南北分野最重要的代表作，也是以诗寓禅的起源。从此，禅僧的创作渐渐多了起来，妙语似锦绣，千偈如翻水，禅宗诗歌蔚成风气，形成了中国禅林诗苑的瑰美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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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禅诗是佛子们释译佛教经典时的翻译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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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禅而悟，将禅的清灵之风、烟霞之色、田园之气引入诗；不慕浮华，力避虚名，隐居深山，有的默默无闻，有的盛誉朝野，有的英姿垂千古，有的身影遍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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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心境的外化。禅诗，则是禅者心境的外化，以诗美传达禅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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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形象地浓缩了佛家修持过程的三个阶段：戒、定、慧。体现着佛教基本世界观。“拂拭”，喻佛法修持的长期艰苦性。需不断地拂拭心灵的尘垢，才能获得澄明的觉悟之心。“尘埃”喻指世俗情念对佛性的侵害与干扰。长期不间断地除恶、修心，渐渐地成就正果，这与南宗顿悟成佛的指趣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