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诗词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196|回复: 1

【寒地黑土散文:故乡的油豆角——大马掌】

[复制链接]

3895

主题

70

回帖

2万

积分

金牌会员

Rank: 5Rank: 5

积分
23107
发表于 2015-9-10 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寒地黑土散文:故乡的油豆角——大马掌】
    (2015-9-8下午起笔,10日早2点截稿,两次完成)

    9月6日我逛早市,满载而归。早市不是很远,中途却走走停停,歇了十几歇。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太沉,我双肩被重物拽下去,锁骨都耷拉有了倾斜度。只在上楼时候气短了一些,一进屋,我没等喘上一口大气,就告诉紫华我淘到宝贝了,是油豆角,俺这都叫它大马掌。我兴奋,进城若干年来,第一回再次见到故乡的油豆。我努力拼接着有关于它的影像,那是个稀有品种,这蔬菜旺季也不好遇。就是这次我买的,货也来自两家,俩儿地摊上的。一者很少,价钱死扛,好在不怎样多。另一者买来后,我反复看,怎么都不像真的,貌似大马掌而已。其实,货卖一张皮,小菜市这种地方几乎没什么谎,它可不像卖服装的地方,幌儿太大,能宰死人。不过,菜价也千差万别,一日十涨,但无论怎样黑,都不会太离谱。关键是,有时看着貌似一样的东西,有的很好,有的却很差。买那就全靠生活经验了,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黑土地的油豆角,无筋无柴,好得很,令天下人趋之若鹜。我赶早市也是心血来潮,一个月了没来,一夏天也没来几次。换做以往,我准是拿出老农的性格,专挑便宜的。便宜没好货,那就往好的上叨,我这样想着,随着狭街上的人流车流踽踽而动,蠕动了一二百米,许多摊上的豆角都没能入我的法眼,一打听价儿就没戏了。终于过了塞车地段,光明胡同口大垃圾堆那,再往北,是自由贸易区了,很多卖小园菜的散户混在这,啥都便宜。是的,喏——那个屯子女人,卖豆角的,忙得转不开身了。我连问三声,她才说“大马掌!都说,好吃”。原来,偌大碧绿的豆角堆之外,还有一小撮特产,没人敢要。我不禁一惊,那不是老家的老品种么,叫什么来哩,一时我蒙住了。原来这大马掌,两块五一斤,奈我如何讨,她就是不掉价,也罢买吧。她说,炖着有味,放些老土豆,黏糊的朗朗上口,城里不少老太太专门来找。言外之意,她专门卖这个,她家专门种了的,但面积不大。这个中年女人一身尘土,一脸太阳黑,那是健康的健美的黑。她话语侃快简练,一看,就是大马掌类型的女人。

    人如其物,物如其人。这豆角大气,看着就与众不同,终归是油豆角里的老字号,就像老牌资本主义一样气势汹汹的。瞧啊,它鼓腮着豆粒,好像老豆角种似的,看似老得不行了,它呀天生就那模样,老气横秋却嫩得很。这等气质太东北化了,好比老太太叼着三尺长的大烟袋,十足的过瘾。好比大脚板的女人扛着大麻袋,走路照样痛快一阵风。好比唱二人转的女人泼辣无比,逗哏骂俏,原始而有野性味,荤味满口。这等宝贝疙瘩焉能不是快货,可就撂荒那,无人问。其实我也在犹豫,很多事情就怕犹豫。我这样想:“好货就是上眼,见到,我直接奔而去,二话不说,买了就是。两块钱一斤,算个甚,放在冬天里这东西该多么贵,有钱也无货呀。”

    它,比起那些皮像肉不像的,诸如芸豆似的豆角,贴地皮而生不爬蔓的早豆角,简直天壤之别。呼兰河这地方,春天苦寒种菜晚,吃早豆角子要等到五月节以后,记得有个老品种叫“五月鲜”,这东西不知怎的淘汰了。20年前出现了早熟的芸豆,当矮秧豆角子吃,简直是柴草味道,老一丁点就是扔货。这东西可以打发春荒,所以,还是生硬的流传开去,可又久而不传。俺这里,春天菜价几乎是最贵的,没绿豆角,就是有也是南来的。春天里人们还吃着干菜,豆角丝之类的,也不是常吃,自家晒的也得细水长流,那东西毕竟是细货,要接三补短的吃才行。

    一到夏天,故乡的餐桌上就离不开豆角了,它占据了夏菜的大半,晒青菜的旺季就在夏末秋初。现在已经是9月初了,西市街早市上,豆角占据着半壁江山,品类单调可也五花八门,就算你认得好赖,可赶不上好时气,又不熟悉,那真就买不到好的。不过,这早市都是地产菜,和屯里的瞎老婆一样善良,和嘎孩一样可爱。特别是那些家庭妇女,农闲也来凑热闹,直接进城来着,卖小园菜,价格和分量上,她们不骗人。很多时候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卖的菜叫啥?你若问这是什么,她们只说去年种了这个,吃着不错,今年就又种了。至于具体的叫不来,既然叫不来,那就信口拈来,她会告诉你一个很糙的土名。就像农村的小孩子一样,一打出生就没什么正经字号,无非是二蛋二丫之类的。如果孩子扛磕打,就叫榔头,我三弟的乳名来历就这样。有时候一个村里,乳名是人一辈子的代号,你若到那打听户口本上他叫什么,村里肯定有人不晓得,而且他们之间还很熟。这就是偏僻和鄙陋,偏远的故乡逼近了空巢时代,许多乡愁之类的东西消失了。

    此前一天,我就来逛了,买了紫皮豆角,看着挺有气色,可一捏都能开裂(开纹儿),晾晒省去了菜刀切丝之苦。那东西脆,荚口松,皮含水少,感官上有点柴,其实真就是,后来蒸熟了又印证了的。任我怎样猛火蒸,它就是带着生劲,瘪瘪的绿荚含着豆粒,有点像八月绿没什么口感,表面不丰满,也不光滑,才一块五一斤。我怀疑是宽紫花(江头宽和紫花的杂交),却少了江头宽的那种气派。可它又和紫花豆差不多点,也是不太爱熟,炖煮时间较长。现在的豆角实际就是草棵子,任凭你如何煎炸炖煮,也弄不出屯子的老味。

    记得大铁锅时候,有种扁绿的豆角,我最喜欢,叫什么一锅烂。的确那样,豆油爆了锅,炒透了(靠净生水),豆角的香味一下就窜出来了,熟绿熟绿的,那是油亮丰满的绿,肉厚敦头的绿。这种易出锅的油豆角,外号“开锅烂”,意思是水烧开了豆角就熟了。俺这里,也把这类蔬菜都叫成“开锅烂”。开锅烂是一种屯风,无不充满着家的味道,冬天里杀年猪,宴请四邻八居的,大锅烀肉弄烩菜,排骨肘子都是开锅烂。以至于饭馆菜谱上有这道菜,开锅烂。以至于买菜时候,主顾之间说上一声熟语,开锅烂。但凡东北人应该都知道,开锅烂是啥,它是一个地域的饮食习惯。其实它是豆角的一种,也叫姜豆宽,用它炖一些野味,比如刺老牙,牛毛广,猫爪子,大叶芹、榛蘑之类的,林海的味道自出。小时候,自己总提前坐在桌边等着,母亲在柴烟和哈气的背景里忙着……那种“妈妈菜”的味道,好几年没吃到了,现在父母浪迹他乡,想到此,我不禁鼻子有点发酸。久违的妈妈菜,总能把孩子们的虫子养得贼肥贼肥的,那感觉特别有家的味道。为什么啊岁月之火,总是把乡愁煮得骨肉分离——开锅烂的程度。

    此刻,小菜市甜甜的,南果梨如潮而来了,小小的一颗颗金黄暖人。还有比它小一号的,面色老气一些的,叫油梨。都才两三块钱一斤,正是吃便宜梨的时候。今年本地毛葱特好,个大浑圆,卯红卯红的,气色相当的中正,价钱自然不菲了,前阵子卖一块八1斤,我眼馋但医生限制我吃辣的。一切都因为疾病,耽误了吃夏啃秋,我成了一枚病果。这几天,小菜市尤其红光满面,我是说大红的西红柿,那种透红的好光鲜,粉嘟嘟的红,光腚似的鲜,已然不是什么正经的血色,全是农药拿的,好气虚。但很漂亮,浮肿似的红润,以我看,那是热带雨林里漂亮的毒蛇,吃不得碰不得。说实话,到菜市我不是买菜的,而是寻找曾经的故乡记忆。撞来撞去,没什么可买的,幸好出现了老家的豆角——大马掌。

    依我看,这一小堆大马掌,是偶然夹带的。春天里不是故意种的,这东西产量不会太高,而是别的高产豆角里裹挟的,秋天采摘,才格外挑出来卖个巧。不论怎样,这大马掌成了我囊中之物。那女顾客磨磨蹭蹭,女摊主尽管招呼她了,人家买得量大,自是压人一头,优先!那我就等!这紫豆角,屯子女卖给她,一块五1斤。这女的也不闷,毕竟货好,放胆灌袋。她蹲着,左右搡开一下,以看清豆角堆底有无烂货,这是摊主刚敞开袋嘴的,倒出半袋。另半袋还掐着拽着,用一只膝盖顶着,准备随时摊在地上。女顾客毫无顾忌起来,左一抓,右一抓,还是不解恨。干脆,两手左一大掐,右一大掐,两手十指拢开,一大团一大团的抱着夹起来,豆角塞满了两腕之间。就这样,一腕子两腕子三腕子……那透笼的网袋很快塞满了。她长吁一口气,把装好的袋子扶正,俨然这就是属于她的了。就等着磅一下秤,不差斤两,付钱扛走了。这些时日,人们买菜特别吓人,几乎都大包小裹这不算什么,单就扛麻袋式的往家扛,真是刺激了菜农们的供给力。要知道,这座半新不旧的城市,塞进来多少四邻八屯的,他们带来了一种习惯,凡事都兴弄起个潮头。就似乡下春种秋收那样,热火朝天,紧张得能忙死人。这种性格沉淀下来,在城市的灯火里,在懒散的秋风里,在他们的子孙的血液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故乡的这种性格不因时间而衰老,不因空间而改变。什么叫骨血家传,这就是!

    小城早市稀稀拉拉,大不如夏天那么紧张,不拥堵但也拥挤,不热闹但也寂寞的繁华着,人的眼神苍凉如秋。这是个没了表情的世界,脸色木然,眼里找不到一丝痛苦。一群木偶满街汹涌着,涌来又涌走,涌到北尽头,道西一个女摊主撑起了凉棚,天这么凉,许是避雨用的。路牙子上一大堆,紫豆角,酷似大马掌。我顿然兴奋,连续追问两遍,她丝毫不吐口,只掉下两毛钱,包了了一块八是底线了。她当然求之不得,她痛快的一转身,从车斗里捞个大塑料袋,蹲下叫我抻住袋嘴,她奋力的往里灌。她动作真麻溜,恨不得一股脑卖掉,正在踌躇不前呢,我这个瞎货来了。我说买了速冻的。她赶紧说,再不冻,过几天就没好的了,回去用水打下焯就可以。至此,她才松弛了呼吸,一搭眼,问我“你那豆角多钱买的”。我犹豫了一下,“两块”,似乎露出了破绽。她说,就是两块五我也卖了,话都说出去了,哪能屙屎那样坐回去,那不是人事。她仿佛指桑骂槐,我无话可说,沉默而去。

    我发现大马掌的种子,就是一种土豆角,俺那叫“家雀(巧)蛋儿”。这是呼兰河很古老的一个豆角籽,老屯那边才有的,颗粒很大,像麻雀蛋的花纹,黑白相间,蓝紫的黑迹一环环的,散成了一些花斑。同时,豆荚表面有花纹,嫩时紫色,稍老多呈红色,烹饪时遇热花纹会褪去。我感觉它和大马掌是一回事,它多数弯曲,像马蹄上钉的铁掌子。荚长15-20厘米左右,宽荚2厘米左右,这是大马掌的尺寸。还有一种叫小马掌,大同小异而已,同样肉厚水分少,只是大小有别。真是这样,它俩价钱骑虎相当,我后买这家的是小马掌,暗紫一些,而先头买的要紫红一些,那是大马掌。大小马掌若非细瞧,真辨不出真伪,之所以如此神似,“串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豆角在花期形成了虫媒花,风媒花,不同的品种相互授了粉,这便是杂交,这样的豆角就是“两不像”的二串子。比如,北呼兰河有一个叫不上名的豆角,就是大马掌与架豆角杂交而成的二代。豆角不怕杂交,可以优生优育,但就怕涝,一着上涝,就黄秧,浸死了。今年绥北地区,秋傻子雨不小,连晚豆角子也涝死了,屯子小园菜老早罢园了,秋头子雨真是厉害。

    卖小马掌豆角的那女人,对我说,回去用开水打一下焯,体积小了,冰箱里不占空间。另一个老太太却说,千万要用帘子蒸,千万别煮,看着锅,用筷子扎一下,扎透就是熟了。千万别生硬,冬天咋炖都不烂,嘎巴嘎巴的生劲,一炖就皮条了。不知道冰箱冻的咋那个样,好怪!说着她瞪了瞪眼,又看着前头,若有所思,稍微一沉吟,她还是没寻思明白,就诉说起她去年冬冻青菜的经验来。蒸好拿出来,凉透了,就可打包冻上了,用好塑料袋裹紧就行。再有,茄子蒸了的,不熟的,冬天怎么炖都不烂,必须蒸熟了。这老太太心眼善良,我买她7块钱的小黄瓜,胖头胖脑的水果黄瓜,回来腌上一半,翡翠一样的绿真是好看。她说,小黄瓜多搁点盐,杀了,再搁点醋就不烂了。我说是直接冰冻,她说那好极了。从菜市回来,我与紫华汇报了这些情况,她说,2012年咱母亲拿回的速冻豆角,是小区里后栋楼那家搬家给后门卫的,咱家沾了光,那豆角就是开水焯的,普通塑料袋裹着的,冻藏很简单。我说,今夏咱俩弄凉拌茄子,蒸的就比煮的好吃,煮的水气大,蒸的水分小。

    9月7日低烧,昏迷了一整天,下午5点才去道南小诊所挂掉瓶,怕晚上挺不住。挂完天黑了,去绥兰路口以西,五中门口道北的小美食广场,吃打卤面一大碗。当晚半夜,开始蒸大马掌豆角。我喜欢那豆角皮的颜色,是鲜忍的紫,沉郁的红,紫是黯淡的紫,红是覆了绿的红。敦厚的紫,朴实的蓝,古润的红,附着在碧绿的豆荚上如油画,不,而是质朴的版画。水墨的线条,飞白的虚描,每个豆角都是一件小工艺品,天成而不须任何雕琢。嫩荚绿中带着浅紫,条纹有光泽,非常美观,成荚则普遍带紫红色条纹。这豆荚就是舒展大气,如人一样有大气魄,不矫揉造作,不花说柳说,不尖头哨脑。这天,一直忙过十二点,直至后半夜,我连续蒸了四锅,水都烧红了,是水蒸气把豆角上的锈斑清洗下来了。锈水!豆角不怕生锈,开锅一炖都掉下去了,这是个经验。起锅了!晾在玻璃茶几上,冷却后,鼓豆的特黏糊好吃,而那青嫩的扁绿的豆角,怎么弄也咔哧咔哧的,口感极差。我再次审视那东东,蒸熟了的确没了颜色,薄薄的皮儿,箍紧了浑圆的颗粒,咬一下真津口。这味道可能就是它的值钱之处。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惜眼前人。我和故乡的大马掌一见如故,于是,就和紫华说起故乡的往事,挂电话,聊整整一个多小时,还有关于孩子大宝补习还是走专科的问题(抚顺师专涉外文秘专业)。我说,同样是师专,还是考取故乡这边的好,就跟咱这的地产菜似的,豆角茄子土豆窝瓜,在别的地方种就没这么好吃了。只是到了冬天那叫一个冷啊,绥化还不算太靠北,但无霜期至少比辽阳少半个月。记得那年也是9月份,从绥棱坐火车一路往北,越坐越冷,过了平原以北天刚刚亮,看见铁路两边的工作人员居然穿军大衣。北边的林区即使三伏天,夜晚还是很冷的,那边,8月份早上出去得穿秋衣秋裤,还得套厚点的外套,鼻子尖冻得痛红,早上可真冷。林区的油豆角我吃过,真好吃,相当嫩,没有丝,肉头,但是还不如我故乡的好。诺敏河从林海顺流而下,流了油的漫岗土贼能长庄稼,大马掌油豆揞下去,植株茂腾起来,豆角架能深绿一夏天,风一吹,挂满了斑斓绚烂的紫豆角……就是大马掌。


2966

主题

4万

回帖

15万

积分

分区版主

网站管理委员会委员、海纳百川区总版主、《诗海探骊》轮值版主和

Rank: 8Rank: 8

积分
159402

特别贡献奖勤勉版主勋章敬业首版勋章

发表于 2015-9-10 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观察得细致入微,描写得摇曳生姿......

问候泽生文友秋祺~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粤ICP备18000505号|粤ICP备17151280|香港诗词

GMT+8, 2024-5-13 21:05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