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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地散文:故乡的曲麻菜,妈妈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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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7 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寒地散文:故乡的曲麻菜,妈妈菜的味道】
    (2015-10-27早5点拟提,写于半下午)

    也许山菜最引人注意的特性,就在于它独特的口味与特殊的香气。即所谓的野性或野气,我认为在于其顽固透顶,曲麻菜就这样,它是故乡最算得上顽固的野菜了。或者说,早些年它比田间杂草还多,简直就是赖巴草,锄头砍不灭,犁杖豁不死。这样一种随处可见的田草,乡音里叫它“寝么菜”,叫白了就是曲麻菜,书面语叫苣荬菜。而我叫它妈妈菜,我也突然想念起异乡的母亲。
    早年没谁在意这东西,无顾踩一脚都嫌碍事,只是春早花开时候,随意挖些来蘸蘸酱罢了,过期随即淘汰。等雨水丰润了,它茂腾腾一片片长起来,便是乡下女人采集的对象。母亲是村里的饲养能手,也是攋菜能收,她总能一麻袋一麻袋扛回家,剁碎了直接生着当鸭食菜。这东西拌上小米喂鸡崽崽,每年春母亲都这样下料,鸡雏长得火力旺,不爱贪灾闹毛病。人吃了也败火,老百姓都喜欢,每年早春冻土还顶着大冰盖子,朝阳的坡地就有了洋腊罐,以及冰凌花,再就是伏在雪下的曲麻菜了。这东西跟串地龙似的,一个根能撸突出一大盘须根,就是孽生,一棵能发轫一大丛。它性格苦寒,早春料峭,它顶着寒气泛出冷绿,那味道就是抗击伤寒杂整的东西。曲麻菜,身在山野,却情满故乡,情满我童年的小院,母亲采野菜的背影也走遍了故乡的大地。
    以前的乡下,是没有冰箱冷柜的,全靠笨方法储存越冬蔬菜,比如暖窖、腌制、干晒、以及冬天里冰冻。那时代,能买得起家用电视的农户,无非是黑白小屏幕的,能用得起冷柜的除了职工干部,再就是屯里开食杂店和小餐馆的了。所以,清贫人家一切都是干燥处理,比如夏秋之际捡来的蘑菇,要串成串,吊在屋檐下干晒。而晒青菜自不必说,单就春末夏初山野菜旺季,那水货只能干晒或生腌。那时候,山野菜满山野,从村头直到天尽头,随处一猫腰一闭眼一划拉,就够你吃一冬得了。呼兰河平原是山野菜的海洋,俺老家那是漫岗地,全是庄稼地,野菜就散布于田间,糜集于故乡的沟头地垴。每年母亲总晒几麻袋曲麻菜,冬天里给老寒腿的父亲吃,说是消炎止痛。就像小干炸白菜那样,先是干炸了,再晒干,保存到冬天尽头,那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刻,拿开水复原之,炸了蘸酱,那是春天里的乡音,那是一家人团坐在桌前的温馨,那是妈妈菜的味道。妈妈最亲切,妈妈菜最清香。
    夏天采回来,生腌上,能贮存到老冬当咸菜。不过,曲麻菜不太适合腌,不像老蕨菜、老桑芹、或者湿蘑菇能够生腌住。和其他野菜比起来,曲麻菜简直就是菜鸟,没谁把它列入山野珍馐。改革三十多年以来,土地大包干三十多年以来,许多新生事物替代了旧俗,就连以前的蒿草都金贵起来了,山野菜身价倍增。最不起眼的曲麻菜也炙手可热,这东西以前喂猪都不顶饿,城里那时没谁吃,现在它快绝种了,庄稼地里不见一棵了,就连城里人都稀罕起它们来。庄稼地里偶尔有,你敢吃么,农药是也。城市绿化带里有,你敢吃么,同样是重金属等有害物质污染严重。城市近郊少之又少,要到很远的地方兴许能撞见,而绝对绿色的怕是要到天涯海角才能淘弄。于是,温室大棚里开始种植,冒充野生的反季节上市,还掐住春脖子时节抢高价,这种曲麻菜你敢吃么,同样是化肥农药催起来的。请问母亲菜何在呢,妈妈菜还能有多大领地呢。悲哉,妈妈的味道,那忘不掉的人间美味。
    世界总是三十年河东河西。二十年前,曲麻菜还当猪食菜呢,它和灰菜、苋菜、接骨草、婆婆丁等等,都是喂猪的野生饲料,自从春末夏初到老秋底,长达几个月都喂这东西,猪只是长骨架,等封冻了才开始加料育肥,这叫肥猪。这样的笨猪时代一去不再了,那样饲养的猪肉比龙王肉还香,比唐僧肉还诱人。那时的孩子都半是猪娃子,放晚学背着袋子弄菜打猪草,有时候也放猪。掳菜是那年代主要家务活,现在消失了,一律用大麻袋或大编织袋,上山就是到庄稼地里走东串西,寻找能喂猪的野菜。曲麻菜多的是,一年年犁杖灭不掉它,趟过去,反而更旺。被犁杖豁掉了,只要垅帮露着一丝白根,雨水一来又发轫出一片片一簇簇,多么健壮的野菜,它的命很硬。它却又可怜,最近20年来东北平原大量施用农药,所有顽固的野菜付之一炬,地垅沟里已经寸草皆无。乡间倒是出现了一种人工的苣荬菜,大集上多年前就有卖这种子,村民买来种当鸡鸭鹅饲料。它生命力真好,不论干旱的季节都能速生,水灵灵叶片大,就是不适合人,但有时憋急眼了,实在没菜就弄一些蘸酱,除了一包水没任何味道。这叫家寝么菜,早没了野味,没了妈妈菜的感觉。
    时光如炬,我进城六七年了,连老邻居老赵家种的“家寝么菜”——也好多年没吃到了,那味道多少残留这鞋老邻旧居的人情味,每年春末夏初他家都拔给我一些,我年年吃他家小井水,关系很熟。老邻居淡忘得差不多了,我蜗居在楼群拥挤的小城,每天往返于菜市和寓所之间。每天面对街巷一线天,面对一线天里如蚂蚁的车流,中国车流成灾了,中国的车辆比美国子弹还多,而中国人口超过美国子弹。我走过街头,其实是不断地躲车,车比人还多,在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一切都必须花钱,哪怕是一个微小的事情。这在商业社会里再正常不过了,可却缺少了乡下那种原始的人情美,那种朴素的自然美。乡愁日夜呼啸的时候,我想念故乡的野菜了,就把目光投向了西市街,那整年都没有什么好货。不过,从春到秋,偶尔能撞见几次曲麻菜,实际不是,而是苦麻子,也罢我猴急乱上树,买菜一过嘴瘾。今年秋我先后抢购两次,都是包圆满载而归,速动了一次,后一次温藏了的,却溃烂,用来煮面条也不鲜亮。西市街那老太太,卖5块钱一斤不算贵,她说,她每年都是开水焯了,攥掉水分再冰冻上,冬天蘸酱。我花尽心思无论怎样炮制,都索然无味,也许不是那野菜是苦麻子冒充之故,而是我的小日子越过越误入歧途,我早就应该毅然归返乡下,换一下环境,找回曾经的从前。找回炊烟的味道,找回失落的自我,找回我文字里鲜活的东西。
    当然了,它外形酷似苦麻子,稍不加注意就混为一谈了。速冻的曲麻菜,比苦麻子还苦。新鲜的则有一种清新的苦味,那是早春的味道,二者同样能消炎败火。秋天里它和婆婆丁一样,被采来晒干,冬天搓成茶末状,泡开水喝,这是高寒土茶,是天然的加多宝,是绿色的口服液。北呼兰河流传着一个小土药方,我试过,很灵验,就是干嚼曲么菜,能治牙疼。干吃曲么菜,这风俗在呼兰河很流行,直到今天还有,屯子一些老烟民拿来当旱烟卷着抽,或者拌到烟末里借味,寝么菜成了保健品。今年秋父亲来电话,叫我快寄故乡的黄烟,我就给他同时邮去一些寝么菜,告诉他兑着抽,对肺有益——也许这也是乡愁,父亲对来自故乡的东西很郑重,我怎样强调,他一丝不苟照做——事后,我向母亲打听,母亲说你爹可惜命了,烟草削减了大半。
    父母离开故乡20多年了,好久没吃过妈妈菜了。我离开老家的这些年,吃过各种野菜,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当年的味道。曲么菜,故乡的妈妈菜。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粗粮野菜,清汤寡水,可饭菜总是清香怡人。曲麻菜更像母亲,她一生是苦涩的,故乡的女人都这样,一辈子吃苦。一年四季有了母亲的辛劳,冬天的餐桌上,荤的有肉丝炒酸菜,素的有盐渍的野咸菜,稀的有青晒的榆树叶树钱嘎达汤……那五谷杂粮的纯香,是母亲灶头的味道。每年清明节前后,诺敏河还冰天雪地,大棚的婆婆丁上市了,二三十块钱一斤。等到春风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寝么菜便悄悄地冒出了头,顶出一坨绿,我叫它清明菜。其实它不是清明菜,因为这时候,母亲用它掺些别的拌馅,做清明团子,那寝么菜的青,好象是揉进面粉团子里的,菜团子就成绿色的了。这是母亲最擅长的家传小吃,地道正宗,进城这么多年我吃遍了四方,再没吃到那样的菜包子。清明团子,我儿童时代的味道,妈妈饭的味道。
    母亲是个淳朴、手巧的老人。她常跟女儿们说起三年自然灾害,说到瓜菜代的一些往事,说到漫山遍野挖光了野菜,啃光了树皮草根,就是谷糠和碾碎的包米瓤子也吃,就是包米秸秆扒掉皮吃其中的瓤。她说得自己泪水纵横,长吁短叹,泣不成声,母亲的性格俭朴至极,大度至极。她是艰苦年月的过来人,饭菜里明显有野菜的痕迹,不过,我们小时候家境清苦,断粮是常事,野菜就进入了食谱。不过,母亲总能把野菜做得可口,比如那叫薛家老婆饼的,就是甜咸两种菜馍馍,是母亲的独创。每个母亲都有最让子女思念的拿手菜,最主要是面粉里揉进去的全是爱。妈妈做的,那是世上最美的味道,原始的味觉,天上的佳肴。
    记得小时候,放了学一溜烟拼命往家里跑,刚推开门,大碴子小米饭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那是习惯了的妈妈的味道。长大了,我们经常埋怨母亲不会做饭菜,可她总骄傲地说,就那粗茶淡饭也把你哥仨养大了。是啊,妈妈饭平凡至极,其中的味道充满着苦辣酸甜,充满着几十年的奔波劳碌,充满着父母熬掉的壮年岁月。母亲做的饭菜养大了我们,恩比天大,我一辈子都无以回报。母亲含辛茹苦,她不像故土上的曲麻菜吗,经历了那么多苦寒,饱受了那么多苦累,这些,如果我们不当家不养儿,是无论如何体味不到的。母亲饭,母亲菜,是柴米之贵,是父母之恩。从小达大,我吃了几十年母亲菜,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厌倦,这是任何能不能轻易替代的。
    故园荒芜了,父母兄弟还在流浪,我何以归去来兮呢。我困居在这座城市,深居简出,我像被盐渍到坛子里成了咸菜疙瘩,生活成了咸涩的海水,我开始觉醒,开始奔向海滩,那有贝壳阳光小鱼。我的乡愁却凋零起来,黄叶纷纷,漫天飞舞。乡愁是一枚晒干的叶子,绿色变浅,视觉效果不好。心无着落,我就想到那一大包速冻曲麻菜,正若我乡愁被冷冻,尽管外边裹着一层冰,这样在冰衣没有损坏之前,乡愁是不会失水的,但所付出得成本也太高昂了。我猛然意识到,母亲菜是一种乡愁,天生根植于血液里的,速冻的怎能成呢。
    如今,我吃遍了城里的大小馆子,也尝尽了诸多珍馐滋味。我开始思念妈妈菜,那吃一口就知道是妈妈的手艺——其中有我成长的日子,有我快乐的记忆。其实,妈妈菜很平凡,那些热干面、拔丝红薯、乱炖、红薯叶子、紫苏的味道……不就是么。母亲老了,老气横秋,今年经常来电话询问我,她说特别想回东北我这。老人家就偏好絮絮叨叨,往往一句话复数很多遍,而且抓起电话总是絮叨没完,直到把话费打尽才肯撂下,这就是世上最独特的父爱母爱。
    奔波在忙碌的生活中,当我们疲惫时,心里最想的一定有妈妈菜,既不经意,也不名贵,更不花哨,这已经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味道了。这几天,我把冻寝么菜下老挂了,初头几次还行,后来就苦巴巴的,煮不烂发柴,一根筋了难咽。乡愁不盐渍物,我经不起再三折腾了,只好把乡愁暂时冰封起来,等待下一个春天到来。热爱大自然,春天来了,和孩子一起采野菜做饼子吧。特别能搀扶着白发父母,再回故土采一次曲麻菜,追忆熟稔的思念,追忆儿时的味道。
    山野菜,生雨中,塞北人家万巷空。
    须臾采得春风满,还家饱食味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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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8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的菜,亲情的佳肴~~~!
问好先生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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