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化谷金青 于 2016-6-15 18:17 编辑
今春访石首绣林,有幸认识其处的诗词学会社长及编委主任郭大平先生,回后捧读赠与的《楚望诗刊》2016年第一期,对这里诗友们的作品有了较多了解,腹拟写点心得,于是摘录了其中郭先生的诗章,只是尚未想好一个文题,待写的文章也始终在“待”中。端午刚过,收到郭先生手机传来的《吟咏昭君》,诵读之中气荡心胸,余味悠悠,我突然想到了诗章品评的“体”“志”“气”“韵”四字,读介郭先生诗章的体会似可以之为题了。郭先生的这首《吟咏》曰:
大风歌唱酒三巡,高祖王孙守业辛。 国弱紫台倾绝色,路遥青冢隐迷津。 金兵掳宋靖康耻,倭寇侵清甲午沦。 橄榄枝摇驱虎豹,和亲又可遣何人?
这是一首借咏古人古事抒发忧时忧国情怀的诗章,它把我们带到远古的西汉王朝。当时汉高祖刘邦位登九尊“衣锦还乡”,感慨沧桑呼唤人材,高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勇士兮保四方”。江山已得然而国力薄弱,北有凶悍的匈奴侵扰,内有诸王的争斗,接连几十年中内忧外患,实在是“守业维艰”。在这种背景下,古老的“和亲”政策一直延演。在西去的大漠风雪和膻气弥漫的帐篷中,不知洒下的多少汉王朝公主和陪嫁奴隶宫女的清泪、鲜血,丢失了多少生命!这实在是当时朝野的深痛与羞耻,但是每年金银照样北送,美女照样强和,“国弱紫台倾绝色,路遥青冢隐迷津”,尽管昭君之遇不是北强汉弱的被迫屈和,但终究抹不去靠美女“安边”的耻辱。这种屈辱直演到两宋乃至大清王朝。诗人列举了靖康之耻,又端出了甲午海战之殇,令人扼腕。诗人沉郁在历史的黯淡之中,这是情感“铺垫”,沉郁顿挫,尾联撼人心魄,“橄榄枝摇”当然不能“驱虎豹”,落后就要挨打,“和亲又可遣何人?”发人深省,撼人心灵。这是怀古不是言今,但是当今乃至长远我们明摆或潜藏的敌阵总是存在的,我们靠什么来“安”来“和”?这里透出了诗人悠远的沉思,言外之意耐人思虑。 诗者,书写心性也,人不同,心和性当然也没同。当今诗坛热闹非凡,但不少人是玩诗雕韵,游戏而已,瓦滏雷鸣。诗人郭大平先生的是作和一些我读到的篇章总使我想到诗的黄钟,他的诗中萦回着一股股正气一层层厚重。论家袁行霈教授云诗要兼具“体”“志”“气”“韵”。“体(主体本体)贵正大,志(思想内容)贵高远,气(精神境界)贵雄浑,韵(情致意蕴)贵隽永。”我不能说郭先生已全达到了这种境界,但可以理智地说他是在向这方面探索而且已闪出的光彩。上作是焉,它主题重大,思虑高远,境界雄浑,诗艺娴熟,融典自然,设问振聋发聩,意蕴隽永,合于四字之说。在《丙申迎春咏梅分韵得东字》中他唱道:“轻描蛾眉碧野中,玉容焕彩抹霓虹。谁邀汉月怜芳影,曾去紫台倾塞宫。帝子浪痕江畔翠,夕阳润色岭南红。雾霾覆蕊花无语,小草罗敷殊世同。”他所咏的梅花“玉容焕彩抹霓虹”,显其气势高阔主体正大,气亦雄浑;“汉月、紫台”使人想到身负息兵靖边大任的王昭君,增加了是花的“历史厚重”,可谓立意高远。而“帝子”(蛾皇女英)、“岭南”(大庾岭)、“罗敷”等典故的点缀又增添了诗的情采韵致。心中之敬慕已“蓄”于其中了,这诗已近于“体、志、气、韵”之境界。其它的诗篇或显于“体、志”或显于“气、韵”或只是其中一“字”,然而均是可赏可赞的探求,如《赞诺贝尔奖获得者屠呦呦》“老君炉里炼青蒿,巾帼英雄胆气豪……诺奖丰碑高万丈,钱潮胸浪接天涛。”其唱高吭,《习马新加坡相会感赋》“归航早起迎风浪,一统龙情壮九州”道出了历史的必然、沧桑正道,而《奉和张际祖先生<江畔草韵>》“夕阳如火献余热,翠竹虚怀傲硕寒。九曲行吟歌逐浪,唐星宋月落诗船”则意象鲜明,寓意明达,褒赞勉励溢于字里行间,待人之诚寄望之厚感我心襟。这可说是他诗章的“韵”,“韵(情致意蕴)贵隽永”,可抚摩赏读再三而不舍也。他的小诗七绝如《和徐光泉先生》、《读书感赋》都颇富意蕴,前一首——
曲枝翡叶皱眉梢,昨梦芳魂被雨摇。 崔护迟来花落水,溪声依旧动心桥。
“芳魂被雨摇”“翡叶皱眉梢”,荒唐、胡说而有趣,“谬于理而合于情”也。“然后用示现法让当年那个崔护再登场,可惜“来迟”,桃花已“落水”东流,人虽有意而流水无情啊。然而不要紧,“溪声依旧动心桥”,失于彼而歆于此,“人面”不见“花”也东流,但“溪声依旧”故物犹存,寻梦有迹,“心桥”为之“动”……诗人化悲叹为坦荡,亮出了我们当今人的精神境界,乐观、豁达、随遇而安,这是我们的古人所不可及的。事虽小诗意则可引发深远联想,岂不是“隽永”!而《读书感赋》中的“读到忘形甜蜜处,不知月影上书来”颇富逸致,诗要有趣,此一是也。 清代的袁枚先生《随园诗话》云:“诗有干无华,是枯木也。有肉无骨,是夏虫也。有人无我,是傀儡也。诗难其真也,有性情而后真;否则敷衍成文矣。诗难其雅也,有学问而后雅;否则俚鄙率意也。”这段话与袁教授的“体、志、气、韵”之说可互为表里,无不说明诗是艺,艺必讲究情采、技巧,语言优美韵致绵长……艺必有源,源之一是“学问”,“有学问而后雅”。郭先生的诗章多涉坟典故事,熔铸其中,可谓“有学问”。要说明的是诗中引典不同于史论文章,常是“为我所用”多有“改造”,如前引昭君和番事与史实有左,当时是呼韩单于为寻找支撑而来“求婚”,但这里的“昭君”(还有其他典故)只是一个历史“符号”,用于诗中达我意而已,即使有悖不必究也。(李商隐的咏史诗多有此状)袁枚说“用典如水中着盐,但知盐味,不见盐质”,这是顶级要求,无疑郭先生还距之遥远,但这不是作诗的必要条件,与“体”“志”“气”“韵”并不同等重要。 《楚望》一期中郭先生的诗章未必就是郭先生的代表作,但滴水可反映太阳的光辉,“尝一脔可知鼎中之味”,我已尝到了郭先生诗章的“体”“志”“气”“韵”之味,愿再读他的更多华章,以解我赏鲜之馋撷芳之贪也,可乎? 2016年6月13日于化谷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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