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吗？也许。 这儿的人们对于亲朋故去，并不悲悲戚戚，反而觉得应该庆贺。 所以，参加葬礼，都身著礼服，打着红领带，捧着红玫瑰，相互讲述逝者的往事和笑话段子。 那场面，极其的浑合、欢快。 朋友老方去佛罗里达参加葬礼回来，告诉我，当人们将那火红的玫瑰花陆续放到棺柩上，仪式进入高潮。 牧师望着穹顶，喜形于色：“我看见上帝煽动着翅膀，带着他向天堂飞去啦，哎呀呀，太让人羡慕啦，太让人嫉妒啦！” 老方入乡随俗，也跟着众人欢呼雀跃着。 至于牧师所言的真实性，无人计较。 我问老方：“人们当真？” 他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 老方蓄有一只“安慰犬”，隔三差五，带着它去癌症治疗中心安慰患者。 出于好奇，那天，我随他同去。 但见那“中心”的候诊厅堂，玻璃窗直通穹顶，阳光透过窗子柔柔地洒进来；墙上的一幅幅风景油画，为大厅平添几许优雅；沙发疏朗地摆在四围，在英英婷婷的兰花间，显出一派温馨和恬适；玻璃箱中五颜六色的热带鱼，追逐嬉戏，好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世界。 这时，就诊者陆陆续续地走进来，无论生疏，相互以微笑打着招呼。 毋庸讳言，倘若冥冥中有传说的天堂，这些罹患癌症的不幸者，已经来到天堂的门前，是随时等待上帝召唤的人。可是从那一张张脸上，看不出与普通人有任何的异样，平和，淡定，洋洋自若。 他们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有的品着咖啡，有的看着手机，有的埋头于心仪的书，有的闭目养神…… 电梯门又开了，走出一位颇有绅士派头的先生，当然，也是一位患者。 他见沙发上几乎坐满了人，便对窗口的那位身材丰腴的护士小姐说道：“今天高朋满座呀，怎么，您要给大家发钱吗？” 一句幽默，引来满堂的笑声…… 我随老方和他的“安慰犬”走进治疗室。 这是为患者化疗的地方。 化疗，对于我这个“医盲”来说，是个相当恐怖的词儿，原以为那会是一种叫人痛不欲生的治疗。而实际上，所谓的化疗就是一种静脉输液，与国内“打吊瓶”无甚异样。 这儿，每一位化疗者都有一个独立的单元空间，摆着宽大的沙发，可以坐着，也可以躺在上面输液。一旁有为陪护者准备的座椅，还有一台平板电视，可供解闷儿。 护士像老朋友一样，欢迎患者的到来，除了问好，还会热烈地拥抱你，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你的背。 护士们都不戴口罩，让人顿感亲切，没有隔阂。 坐下来后，她们会低首在你面前轻声而亲切地问：来杯咖啡，还是冷饮；加糖、加奶；还是加冰？…… 老方告诉我，如果你要小点心、小饼干等零食，统统都有。夏天，有时，还有西瓜和时令水果，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我问：“这，都是医院提供的？” “也包括社会和私人的捐赠！” 他指了指服务台：“那些漂亮的帽子，就是私人送来的。” 我不谙其详，便问：“为什么要送帽子？” 他一笑：“化疗的人，最初会掉头发，当然，以后会慢慢长出新发。所以就有细心的人，用毛线织了漂亮的帽子，送给需要的人。” 如此周到的爱心，让我陡生感慨。 不经意里，发现有位忙忙碌碌的女护士，剃着一款光头，不由得一惊，莫非她也是化疗过的人？ 一问老方，竟被我猜着了。老方说，这位护士的运气相当之好，经过化疗，其病灶在逐渐缩小，由于她不忍离开服务多年的工作，便一面治疗，一面为癌友服务。 可以想见，在患者面前，她无疑是一种无言的榜样，向癌友传递着战胜病魔的精神力量。这，不能不让人暗暗地感佩。 老方介绍说，在这儿治疗的人，有的病史已超过三年，五年，甚至更长。这意味着他们已度过了多年的化疗炼狱，迎来生命的曙光。所以，一些病人同这儿的医护人员，已是老相识，成了老朋友。 这个“中心”，荡漾着欢声笑语，成了颇有人情味的地方。不少病友捧着蛋糕、鲜花和香槟酒，来这儿与医护人员一起庆贺自己的生日，庆贺战胜癌魔所度过的不寻常岁月。 老方的“安慰犬”训练有素，很通人性。我看到它，随着老方，在每一位喜欢它的癌友面前，乖乖地俯下身来，任其抚摩。还不时地抬起头来望着你，那眼神，柔情脉脉，透彻心庭，那眸子里，既有同情，问安，更有好运的祝福呐！
2017年4月13日，于大西洋边，查尔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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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8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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