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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口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们收入普遍徧低,工厂里最高工匠工资不满百,学徒工每月亦只有十八元,三、四十岁者多为四、五级工匠、收入亦仅仅四、五十元左右,当时物价亦低,蔬菜水果以分角计,鱼肉亦以角计,白面每斤一角八分五厘,大米二角二分,玉米面四、五分,东北人们常以玉米面为主食,白面大米称细粮,供应少,成人每月白面八斤,(有的地方五斤)大米一斤,购买任嘛东西凭票,买粮要凭证,出门下馆子需粮票,出官差需全国粮票,买煤需证每月半吨或五百斤,买绵花要票,买豆腐要票,买自行车要券,买手表亦然,若没有券说破天也买不着,惟独一杯劳神子不需票。
那时在工厂上班底层人员工作之余加班为常事,每周六天工作日,加班十小时以上为常事,加班费以分、角、元计,或者是工厂按排饭食,用以抵消加班费,但多以加班完工后上饭店解决为主,工人被动听命。工厂领导收入与工人基本相当,付手工资则略低于工匠,工厂办工室人员无论岁数大小工资皆低于工匠!但凡身体无病皆不愿坐办公室,因为收入少,只有那些好逸恶劳游手好闲体弱多病者为之,亦以女人为多,一挂算盘,几本帐,一串钥匙,几间库房是矣,统称为办公闲杂人员。
姜富君亦属好逸恶劳一类,主抓安全生产,整天在工厂里东游西逛,找人唠闲嗑,那有好事往那上,属于上那那烦之人!但没办法,职责所在,手握罚款票子,谁敢不老实、立马开票,轻则五角,重则上元!鬼见鬼愁,人见人怕。这人有一毛病,徧好一口,无论什么场合,专等机会,无论工人加班多晚那怕半夜,辄等之!只为嘬上一口,如此为、积年矣。然此人偏嘴巧、会吹拍,讨领导欢心!
某年日,冬三九,暴雪纷飞湮没膝,工人加班至午夜,姜富君亦专等,不嫌烦,收工毕,饭店设宴以犒劳工人,姜上座,凑近领导,蜜语之,领导虽愿听,然觉疲乏,先去,嘱之曰:可劲造,勿忧钱!姜甚喜,送过回,既开怀,白,啤者轮番上,将至天光,皆半醉,姜亦然!姜拣拾桌上残馀提归家。
过明日,未见上班,领导遍寻所有人皆曰:未尝见,嘱人至其家,叩其门!归者曰:无人应!领导亲帅人至其家门外,反复叩,遍问邻,皆道不详!见其院墙高大,两人许,命搭人梯翻越之,有宋者踩人肩扶上墙头向院中望,惊曰:雪中卧一人几覆没也!领导命,速翻入内以开门!
门洞开,蜂拥而入,将卧雪者翻过身观之,果然是也,已冻硬,手尤提饭店所剩折罗!众观之,皆骇然!领导亦慌,命速抬医院以救之!大夫见,缓缓曰;死之久矣,焉能救!抬停尸房去!噫,只为贪啜一口,而亡命,惜哉,姜时年四十有六!当然这都是没有品味的人干的事!
列位看官今天小老儿讲一段一位杯中高手趣事!
高某,好友也,酷爱杯中物,无一日不啜一口!与我相识三十九年矣,每有闲暇辄至家告饮一壶!是时吾等正年轻,三十余,量颇宽!饮之若龙吸江河,白者二斤不倒,啤者论箱搬来,人坐箱上,以瓶吹!饮至半酣,闲谈街坊巷里趣事,兼及日月星辰,再饮数瓶,则动以絲弦,曲惊四座!再饮则吟啸自填之水调,其音铿锵,若铜钟铁鼓,江滔崩岸,时而其音激越,时而低沉,时而婉啭,时而嘹亮! 初闻者纷纷咬耳,窃窃私语,未及半时则一片寂然,如醉如痴,待颂毕,犹如入蓬莱天上一般,恍恍惚,飘飘惚,俄尔,掌声始起,经久不绝!
一日邀至家小酌,妻嘱之曰;人一瓶,绝无多,勿望!我与高对视之,皆寂寞!才兴起,既告罄!奈何,高寻之,见厨下有一桶,约十斤,悄然问;者何?吾喜告之曰;六十度小烧!高曰;可否饮之?吾曰;可宽怀畅饮之!遂悄悄然,寂寂然,各满杯,藏桌底,情绪陡然兴起!或歌,或咏,或填词!欢恰甚焉!
妻三探其状,皆曰;仅瓶中,尚未毕!而不晓桌底藏一桶也!至午夜饮意足!始归去!嘱之曰;坚藏起,来时饮!相视而笑!妻疑焉?寻桌底见桶内少三格!摇头叹息,忘记矣,让竖子得手!
高某之饮真可谓知其物而善饮者也,吾与之饮凡三十九年未尝见醉!
噫;交饮者,除高某类者吾与其谁?
作者陈季
2021年10月27日上午8时52分写于深圳市羊台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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